莫蘭往低下瞧了瞧,道:“沒事,自有宮人收拾。”稍頓,又問:“這麼大雨,你找我可是有事?”
子非這才肅了肅臉,道:“今早聽聞,你昨日隨御駕夜宿於行宮,本應替你高興,可不知為何,我總有些擔憂。前有尚美人,就是因太過聖寵,才惹來禍害。我雖是一介奴婢,但並不糊塗,後宮裡頭的事,心裡頭可都清清楚楚的。”
莫蘭露出一絲訝異,道:“你是在哪聽說的?”
子非道:“你還不知道麼?如今闔宮皆知,宮人們私低下都議論紛紛。”
莫蘭緊緊攢著手,橫眉微蹙,許久都不說話。
子非低了低聲音,道:“聖駕行跡向來隱秘,宮人們也不敢議論,偏偏你跟著去了,就弄得人人皆知。我瞧著,倒像是衝著你來的,聖寵太過,后妃必然嫉恨,你可要防著點。”
子非一片好心,莫蘭不敢辜負,眼底雖有憂色,亦淡笑道:“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也沒什麼好怕。”
子非見莫蘭無懼,欣慰不已,也笑道:“我就是來說這句話的,既說完了,也不便久留。”
莫蘭見她要走,忙叫清秋包了幾碟果子,放入她懷中,道:“你好好照顧自己,若有事,只管來尋我。”
子非笑笑,不再說話,撐了傘,往雨幕中去了。
福寧殿中,趙禎穿著梨花白金繡龍紋寢袍坐於炕上,他喉頭髮癢,就宣了御醫來瞧,煮了湯藥,讓弄月在一側伺候。
有內侍端了托盤過來,盤中放著汝窯蓮花白釉溫碗並小碟烏梅,一個宮女上前將瓷蓋揭去,碗中是黑黃藥汁,弄月端起藥汁放入唇邊試了試溫熱,又撅嘴輕輕吹了吹,才遞至趙禎手中,柔聲道:“官家請喝藥。”
趙禎正在看書,聽見弄月說,才抬起頭來,接過瓷碗,仰頭一口喝下。
弄月素指捏過一粒梅子,親手伺入趙禎嘴中,收了碗,揚手示意宮人退下。弄月笑道:“官家看什麼書?能否跟臣妾說說?”
趙禎愣了愣,道:“你若無聊,就先回殿去。”
弄月嬌嗔道:“臣妾何時說要回去?只是想知道官家看的是什麼書罷。”
趙禎卻道:“女兒家不讀書也罷,徒增煩惱。”
弄月見趙禎臉色晦暗不明,心裡怯了怯,道:“是。”
兩人正說著,廊下忽有內侍稟報,道:“官家,旼華公主來了。”話還未完,旼華已行至殿中,咋咋呼呼道:“六哥哥,你既去行宮,怎麼只帶蘭才人去,太偏心了。”弄月本坐在凳子裡,見旼華過來,忙起身,立至一側。旼華也不計較,正眼都沒瞧弄月,先坐了,道:“我多年未去泡過溫湯,實在想念得很。”
趙禎聽聞,極為震驚,道:“你怎麼知道朕帶著莫蘭去了行宮?”
旼華見趙禎臉色都變了,心裡一沉,收斂了神色,道:“我也是聽宮人說的,宮裡上上下下都傳遍了。”
趙禎抬眼看了看弄月,面無顏色,道:“你也知道了?”
弄月不知何意,忙恭謹回:“臣妾早上才聽人說。”便在此時,有宮女捧上茶來,卻被趙禎揚手掀了去,他沉聲道:“周懷政!”
周懷政本候在廊下,聽見殿中有聲響,又見裡頭的宮人一個個跪了下去,正不知所謂,忽聽趙禎喚自己,心頭不覺一凜,早已大氣也不敢出,躬身進入殿內。他跪至地上,自持道:“官家有何吩咐?”
趙禎道:“朕出宮的事,你可同別人說過?”
周懷政駭然不已,道:“奴才不敢。”
趙禎道:“去行宮之事,怎麼闔宮皆知了?”
周懷政道:“官家雖是微服,但隨從的侍衛及大臣頗多,只怕是他們洩露了行蹤也說不定。”
趙禎道:“蘭才人隨駕之事,宮中只你一人知曉,大臣們從未見過她,就算知道是妃嬪,如何還能知道名號?”
周懷政戰戰兢兢道:“許是侍衛說出去的……”
趙禎氣急,怒道:“你還敢狡辯,倒懷疑起朕的親軍侍衛!”
周懷政嚇得打起哆嗦,連連叩地,嘴硬道:“奴才該死,真不知是哪裡出了遺落,請官家明鑑。”
趙禎久久沒有說話,旁人更不敢多言,越發呼吸可聞。
旼華突兀開口,道:“我有一事,瞞了六哥哥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