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雖然陰鬱,但他們一路跟著眾人轉山,熙熙攘攘倒也熱鬧,只有苯教的人卻不走尋常路——反著轉山。到了第三日,他們怕天氣不好,起得更早。龍樹跟巨山飲了奶茶,吃了糌粑和肉乾,急匆匆上路去了。
清晨,天還未亮,路上行人稀少,兩人迎著殘存的月色正走著,卻見前面彤雲密佈,天空越來越昏暗。龍樹見這天色似要下雪,拉著巨山越走越快。他記得前面約有二十里外,有個地方歇腳,但大風夾雜著細碎的雪霰子已然落了下來。
天微微亮了,那風吹得人睜不開眼,他們沿著山腳,頂著風雪走了一個時辰。風稍稍小了些,雪卻是越下越大,風捲暴雪,讓人幾乎睜不開眼,遠處一個老人忽然摔倒在地。
龍樹快步上前,將他扶起來吃了碗奶茶,老人這才回過神來。風雪呼嘯,聽不見說了什麼,龍樹攙扶著老人又走了幾百步,轉過彎,又指了指前面。他回身再去尋小巨山時,風雪漫天,三尺之外,全然都看不見了,卻哪裡還找得到!
且說小巨山本就瘦弱多病,在那狂風暴雪中搖搖晃晃,已然站立不穩。暴雪越發狂亂,那雪打得他臉疼,巨山索性背過身子倒走。等他轉回身子繼續前行時,卻哪裡還分得清東南西北,也不知前後左右。
他勉強向前挪了幾步,實在支撐不住,只得小心的扶著一處山岩,摸索著到了一個山石的縫隙中躲避風雪。他心中暗想:若是此時出去,不辨東西,也不知是走向何處,不如躲在裡面等風雪小些,再去尋師父。
小巨山背靠之處,只覺得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他不由得往裡面拱了拱,卻是越拱越深,這山間的縫隙竟然越來越深。他索性轉身擠了進去,繼續往裡穿行。那時他雖然瘦弱,但初學瑜伽之術,略有小成,若是身材稍胖或是成年男子,多半便會卡在裡面進出不得。
他卻是輾轉騰挪,穿行自如,忽然前面一轉,竟然進了一個石窟。
這石窟四壁上畫了許多蠍子、蟾蜍之類,巨山冷得直跺腳,還不及細看壁畫,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地面陷落,頭頂上又落下一塊萬斤巨石……
巨石封住了上面出口,他只覺得已落在地下的另一個石窟裡。
巨山耳目極為敏銳,四面漆黑,卻忽然聽到“吱扭扭”的微弱聲音。巨山曾在長安城軍兵演練時聽到過這個聲音,難道這是弓弩機簧的聲音?他連忙貓下身子,躲到牆角,接著“嗡——”的一聲悶響,數百支利箭一齊射出。
他雖是目不見物,但幸虧縮在角落,加上身材矮小,居然只中了一箭,還是禁不住“啊——”的一聲慘叫。彷彿被這悽慘的喊聲所喚醒,四面石壁中“沙沙”的爬出無數小東西……
巨山又是“哎呦,哎呦呦——”數聲尖叫,不知什麼東西又蟄了他胳膊、紮了大腿、咬了屁股,那種鑽心的疼啊,過後又是一陣陣酥麻……
巨山曾被毒蟲咬過,知道這是中毒的跡象。
這時,只見無數蠍子、蟾蜍、小蛇、蜘蛛、蜈蚣從石壁小孔中爬出來……一起朝他圍了過來。為何漆黑的地洞裡,能看到它們?
原來,這些傢伙卻是自己發光的:蠍子帶著碧油油的綠光,蟾蜍冒著金光,小蛇銀光閃閃,蜈蚣血紅一片,蜘蛛卻是黃燦燦的,這些五彩斑斕的傢伙狂亂的蜂擁而至……
巨山渾身寒毛倒豎,鑽心的疼痛也忘了,那種鋪天蓋地無法描述的恐懼讓他的心都揪在一起。
他絕望之下,嘴裡喃喃自語:“真是苦海無涯啊,我為何偏偏要來這洞裡喂這些小毒物?還不如死在外面落個全屍,師父還能找到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作繭自縛……”
他話音未落,胸口忽然“嘭”的一聲,身邊的毒蟲都被彈得飛出,一隻碩大的蠶繭瞬間膨起,將他包裹在內。原來,那年他無意間從壺公大葫蘆裡救出的白蠶,竟是中土的“蠶神”馬頭娘。
而她走時,留給巨山的那枚小蠶繭,若與主人感應——召喚的咒語正是“作繭自縛”,便可以膨脹成一個碩大蠶繭,將主人包裹起來。這蠶繭不懼水火,堅如寒鐵,也足以抵擋尋常的刀劍兵器。
那些毒蟲圍住蠶繭啃噬,卻如何咬得動?又是“嗡——”的一聲,石壁間又飛出數百隻利箭,“釘釘噹噹”砸在蠶繭上極是駭人,許多毒蟲也被射死,但這蠶繭竟然無一絲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