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距離聖誕節還有五天。
我已經訓練了整整一百九十天,許老師告訴我,我這個年?段的孩子。在國內芭蕾水平能達到這個程度,已經很難得。
我獲得了一項殊榮,代替學校參加全市初高中藝術匯演。為此,班主任老師特批我一段時間可以不用按時上課。
為什麼會選擇芭蕾舞,說不好,最初接觸它是因為五歲時候的一場舞劇,爸爸的朋友送給他和我媽媽兩張位置很不錯的票,烏克蘭一個芭蕾舞團的《天鵝湖》,對舞蹈藝術並沒有太多關注的他們帶著我去看了。
他們沒想到,這會成為影響我一生的重要轉折。
小時候我父母工作忙,陪著我的只有外婆,被嬌縱寵溺慣了,到了五歲都是小公主脾氣,對待什麼都不是很有耐性,學過鋼琴學過畫畫。都是沒幾天就放棄了,讓我做那些枯燥的練習,我寧願和我的小娃娃玩穿著漂亮衣服過家家的遊戲。
其實我媽媽是頂不想帶我去看舞劇的,怕我看到中途沒了耐心鬧起來要離開,影響其他觀眾的情緒,只是那幾天外婆身體很不舒服,與其讓我折磨外婆,還是讓我去折磨他們比較靠譜。
我媽媽沒想到,從交響樂響起的一剎那,我就像被拆掉電池的電動娃娃,坐在她腿上一動不動的盯著舞臺,帷幕拉開的那一瞬間,我完全入迷了。
我很好奇舞臺上那些女人的腳尖,看起來那麼靈巧柔軟。她們一個個就像輕靈的天使,跳躍間都能飛起來,我的視線隨著她們旋轉。雖然我完全看不懂她們亂七八糟的在表達著什麼劇情,可我知道,舞者們的每一次跳躍,都牽動著我的神經。
那天散場的時候,舞者們謝幕很多次,觀眾的掌聲一波又一波,將他們不停的從帷幕後面喚出來,我站起來太矮看不到,就站在爸爸的腿上,用力的拍著自己的小手,演白天鵝的那位女子看到了我,最終停止謝幕的時候。她反常的給了我一個飛吻。
我覺得她簡直美極了,比我最好看的芭比娃娃還要美一千倍。
回家的路上,我還是出奇的安靜,媽媽以為我是累了,抱我在懷裡哄我睡覺,我揪著她毛衣上的立體花很小聲的問她,媽媽,我能學跳舞麼?就像舞臺上的那些叔叔阿姨那樣。
這是繼強烈要求學鋼琴,哭著嚷著學畫畫之後,我的第三個要求。前兩個,都被我扔了。
媽媽看著爸爸。他不管什麼時候都特別的信任我,對我點點頭說,可可想學就去學,但是爸爸只給你三次機會,你已經浪費兩次了,這一次要慎重再慎重,一旦用掉了,你再放棄,就沒有機會學別的了。
我沒有猶豫的點了頭,媽媽週末就帶著我去找少兒藝術中心報了名,主修芭蕾舞。
我芭蕾的啟蒙老師姓許,她開始帶我的時候,還是個沒有結婚的年輕女子,我喜歡她的外形,尤其每當她穿著練功服和芭蕾舞鞋站在把杆邊上,教我們抬頭挺胸自信的看著鏡中自己微笑的時候,她是那樣美的。
她對我們說,你們要用自己的鼻孔面對觀眾,在家裡是驕傲的小公主,在舞臺上也是。
只是,練功的時候不是。
我舞蹈功底並不好,想要將所有的動作做到位,身體柔韌度是必須的,單說壓腳尖就幾乎要了我的命。我以前摔在地上磕破膝蓋一點兒皮都能哼唧很久,雖然不至於太過嬌氣,但終歸是怕疼的,第一次壓腳尖的時候,許老師幫的我,她只微微一用力我就險些叫出聲,那天的基本功訓練進行的很不順利,我們一個班十個小女孩幾乎都哭了,還有兩個怎麼都哄不好,穿著衣服一副再也不學了的架勢。
許老師很嚴肅的對我們說,跳芭蕾舞是一條很艱辛的路,如果現在就害怕了,就趕緊離開,這條路上不容弱者,也不容鼻涕蟲。不知道是被老師嚇著了,還是真的不想認輸,我們都沒有走,半年下來,我們都可以不在老師的幫助下很順利的做好整套柔韌準備動作了。
我的腳尖,壓的尤為好。因為我回家後也在不停的練,哪裡不好,就要從哪裡抓起。
其實媽媽問過我,跳舞會不會太苦,如果真的不想跳就算了,爸爸的那次機會還算數。我第一次穿芭蕾舞鞋將腳趾頭全都磨破,流了很多血之後,她更撐不住了,哭著不想讓我繼續再跳下去。我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只是每當想到有一天我也能穿著華麗的演出服站在舞臺上跳舞給大家看時,我就有了方向和力量。
我喜歡這種感覺,雖然我還不能立起足尖保持長久的平衡,但是我就是迷戀這種感覺,全身繃成一條線,雖然我還是帶著點嬰兒肥的,跳起來怎麼看都像只笨鴨子,就像醜小鴨的故事一樣,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變成白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