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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幸福嗎? (1 / 4)

“話說,警察帶我們走的時候,你為什麼會伸手要他們銬你呀?你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我法盲了。當時是怕警察銬你。我當然知道自己沒做壞事,但後來你為了保護我,和那個男的動手了。我就怕警察以為你打架,把你抓走。所以,想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街上的人比下午少了很多,或許是我們走在地面上而不是地下的緣故吧。春天還沒有及時到來,寒風依舊盤踞在市中心的高樓大廈上,徐徐吹徹大地。冷,還要再往前走一段才能到爸媽停車的地方。看到他們在前面搖晃的背影,我感覺安全多了。

“你知道嗎?在去的路上,我真想過我們倆今晚會不會在班房裡過,要真‘進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和爸媽解釋,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學校開除。特別怕。”他把腦袋貼在了我的胳膊上。

“學校怎麼捨得開除你呢?”我搭住他,“黃老師第一個不答應。”

“我是擔心你呀。警察說要調錄影,我就知道我不會有事,等結果出來就好。我是怕你被抓走,懂嗎?”他抖掉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一臉嚴肅地望向我,“你要是有什麼事,我會受不了的。”

他眼睛紅了。我在寒風裡抱住他,連同他背後塑膠包一起抱住。那裡面是一隻皮丘、兩隻皮卡丘,還有一隻雷丘。我們在遊戲廳裡收服了它們,僅僅用了三十塊錢,五十個遊戲幣。隨後它們就目睹了我們經歷的一切。

它們要是活的就好了,這樣就沒人欺負我們了——誰敢動我們,它們就會電誰。也不一定,它們要是活的,感受到了今天壓在我們身上的戾氣,會很失望的。

我特意花五塊錢買了一個塑膠揹包,因為看到有個小朋友揹著它,包裡少說有十幾個娃娃,都快垂到地上了。我們的收穫雖然遠遠比不上人家,但儀式感總要有的,何況從效率上講,我們說不定製霸了整個遊戲廳呢。於是米樂自告奮勇地背起了黃澄澄的它們。心滿意足地到遊戲廳門口坐下,跳舞機在那,聲音蠻大,不過也只有門口才有椅子,我們倆可不想在外面的寒風裡“分贓”。一個姐姐在跳舞,動作舒展,充滿激情,電子螢幕上的得分蹭蹭地上漲,但更吸引我們倆的還是皮卡丘們。

我們沒有分配好玩偶,爭論皮卡丘和雷丘誰更強花掉了一點時間,而且沒有得出明確的結論。弦弦比我們更懂寶可夢,可惜他不在這裡。最終的決定是先去找地方好好吃一頓,吃得暖暖和和的,再思考自己要帶走誰。米樂又把四隻電老鼠背上了,我們正要出門,恰好趕上一群人烏壓壓地從門外一鬨而入,躲避之間,我們退到了跳舞機旁邊。這個過程是那麼正常,正常到不會有任何人想到馬上會發生什麼。那幫人過去了,我就準備和米樂走了,然而一句低沉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你幹什麼?”

聲音不是非常大,但感覺正在彈壓著某種情緒。我回頭看,那個跳舞的姐姐一把拉住了米樂。我不知道她找他能有什麼事。

“啊,姐姐,我剛碰到你了,不好意思。”

“我不說,你就跑了是吧?只是碰到而已嗎?”那個姐姐看米樂的眼神讓我有點害怕,米樂的歉意好像並沒有打消她的不滿,或者說憤怒。

“那個……對不起,我光顧著躲進來的人了,沒注意身後。”米樂垂著腦袋,態度很誠懇,那副乖巧的模樣,即便是素不相識的人聽了也不太會跟他計較吧。

“少裝!我問你,你用哪裡碰我的?”她的聲音瞬間失去了控制,即便音樂和遊戲的聲音很大,店裡還是有人被這一聲質問驚到了。他們匆匆回頭便繼續做自己的事了,而米樂與我面面相覷,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我……應該是揹包?是揹包裡的皮卡丘蹭到你吧?對不起,姐姐,我……”米樂正解釋呢,那個姐姐冷笑了一聲,說小小年紀謊都不會撒,敢做還不敢當了。我走過去,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可她理都不理我,死死地抓住米樂的胳膊不放。有兩個穿著黃色工作服的店員過來詢問,她這才將事實公佈出來:她被性騷擾了。

在當時,我和米樂還不是特別明白“性騷擾”這個詞意味著“用輕佻、下流的語言或舉動對他人進行騷擾,多指男性對女性”。心理課上,老師提過幾次這個詞,然而也是在一陣鬨笑間過去了。在那個將近晚上的時刻,我的第一反應只有三個字:不可能。並不是因為米樂是個名校出身、品學兼優、深受老師同學喜愛的學生。只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米樂試著對店員解釋,說他沒有,他是後退的時候碰到了那個姐姐,其他什麼事都沒做。然而那個姐姐的臉獰了一下,對店員們說小孩的鬼話信不得。我也想替米樂辯解,說他成績非常好,人也特別好,不可能做這種事。真蠢,但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們這麼大的小孩,在學校和家裡,一句“成績好”就是最大的肯定了。可這在社會上沒用,就像那個姐姐立即對我說的,成績好算個屁,強姦犯還看學歷?

“強姦犯”是過於刺耳的三個字,尤其是有人正用它稱呼我的朋友。米樂的臉色呈現出令人難受與崩潰的蒼白。他還在說什麼,但那個姐姐邊揪著他邊劃手機,絲毫不理睬。兩個店員似乎也不知所措。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姐姐在跳舞機旁邊抓著一個看起來像小學生的小孩不放,那個小孩拼命地想道歉和解釋,他的聲音在嘈雜混亂的音樂中被沖刷淹沒。我後背好燙,一股奇怪而濃烈的感覺正從我的內臟裡往上頂,往大腦的方向衝。像一股子血,要噴出來了。

“你放開他。”我對那個姐姐說。她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說強姦犯能說放就放嗎?我說,他不是強姦犯,不可能是,你不許這麼說他。她說,哦,你們倆是一夥的呀。我說,你放開,我數到三。她說,有本事你來啊。

如果說想起了什麼,我想到了弦弦被人鏟得飛起來的那個畫面。那天我失去了控制,在裁判對鏟人的球員出示紅牌之前就衝過去推翻了他。弦弦沒受傷,我可能還有所剋制,不然我會想殺了那個像伐木一樣鏟人的傢伙。

但我覺得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想把那個姐姐扯住米樂胳膊的手挪開。她不肯松,我用力了,她叫了。兩個店員想勸,笨拙地伸手,嘴裡只說出半個詞。我到底是把他們分開了。然後一把摟住了米樂,他顯然很害怕,貼到我身上,不住地對我說沒有碰那個姐姐。我摸著他毛茸茸的腦袋,說沒關係,沒關係,沒有事的。我目視著那個姐姐冷冰冰的眼神。沒有逃走,無論是我們倆還是我的目光。而那個姐姐看了我一眼後,再次掏出手機,敲打了幾下。遊戲廳裡的空氣在凝固,牙齒忍不住地打顫,我還沒有來得及想好說什麼,該怎麼解決這件事,身後的門就吱啦一聲開了。我下意識地回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走進來,一望就知道沒什麼好心情。

他走到了那個姐姐身邊,問是哪一個。矮的,她說。

我應該是預感到了什麼,努力地想把米樂遮到我的背後,就像那次在更衣室裡遇到貓頭鷹。那回他主動躲到了我身後,但這回沒有。他站直了,就立在我身邊,我知道他是害怕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準備。這個選擇是如此勇敢,以至於我更加確信他沒做任何壞事。

男人走來了。他這副打扮很文雅,長風衣配上細框眼鏡。或許可以講講道理。我是不是太緊張了?他要是問我怎麼回事,我該怎麼稱呼他?得說“哥哥”吧,這樣更有禮貌……

啪。

這聲音清脆而沉悶,打響的那一刻我懷疑自己聽到的是千里之外與我們毫無聯絡的震顫。他沒說任何話,一個巴掌掄圓了狠狠打在米樂的臉上。這動作太快太突然了,在遊戲廳閃爍的燈光裡,我甚至有過一剎那,懷疑這一幕是真是假。而米樂什麼話都沒說,一下疼都沒叫,只是捂住了半邊臉。我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聽到了耳光的聲響,比剛剛的聲音更沉。大概是米樂低頭捂著臉,他的巴掌有一部分糊到了頭髮上的緣故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控了。應該沒有。雖然身體的反射趕在了腦子前面,但我還是明確知道我當時是想阻止他再碰米樂,然後儘量把他們隔得遠一點。被我推開以後,男人的反應比我激烈,也許是他發現有人在這場不容置疑的正義判決中提出了反對意見,也可能是我一個十三歲的小孩用胳膊擋開他的巴掌,讓他成人的自尊受到了挫折。他的攻擊目標變成了我,我捱了幾拳,落在腦袋和肩膀上,聲音不大,彷彿有人用腳輕輕踢了踢盛滿的水桶。被打的我莫名其妙地感到興奮,好像有什麼潛藏在身體裡的東西被拳頭敲出來了,他越打我,越罵我,我越清醒,清醒到無比確定地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想幹什麼。

說實話,他打人的水平真差,力氣根本不夠,體力又跟不上,還不會用腳,真不如我弟弟。沒過多久,他累了,卻沒讓我疼到動彈不得。他喘著氣,還向我揮拳,似乎沒在物件面前(應該是這種關係吧)把我打哭打倒讓作為男人的他惱羞成怒了。而這次我抓住了他的胳膊,兩隻都抓住了。四根胳膊在空中扭曲地對舉著,活像兩隻亮出鉗子的螃蟹。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扭胳膊真是醜陋不堪,我都能想象到大家在用一種什麼樣的眼神看我們。我們當時肯定是齜牙咧嘴、怒目而視,簡直就是兩隻喘著粗氣、面紅耳赤的公雞或猴子。太丟人了。要是誰以為打架鬥毆瀟灑帥氣,我準會覺得這人不是腦殘就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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