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文武相較,哪個更重要呢?”
“小弟愚鈍,本初兄有何見解呢?”
袁紹放下筷子:“我朝自光武帝中興以來經籍盛極,雖武人也多近儒術。僅論雲臺眾將:鄧禹善誦《詩經》,受業長安;寇恂修鄉學,教授《左氏春秋》;陽夏侯馮異通《左傳》《孫子》;膠東侯賈復熟讀《尚書》;耿弇知《老子》之道;祭遵乞資學經、投壺為樂;李忠好禮易俗;劉隆遊學長安……”
劉和聽他如數家珍地列舉著雲臺二十八將的事蹟,心裡已經歎服:能名留史冊的人果然有幾把刷子
“所以武者亦文,所為守業,這樣息兵事也可治理民政、宣揚教化。所以武者修文至關重要,上系國之安危,下關身之榮辱。反之文人也應通武事。”一番有理有據的言論戛然而止,至於通武的用處他卻絕口不提了。
“聽本初兄一論受益匪淺。”劉和原本只是覺得袁紹風度瀟灑,這會兒才意識到此人見識非凡,補充道,“馬援棄學隨軍、班超投筆從戎,皆成一代俊傑!”
不過袁紹所考慮的一直是朝裡的事情,轉移話題道:“孟德你擔任議郎已經一年了,雖說臺郎顯職,乃仕之通階……可你趕的時候太不好了。現在皇家的西園修成,皇上連宮都不回,你見不到他還給他進諫什麼呢?”
“皇上連宮都不回?”劉和皺起了眉頭:“那不是......張讓、趙忠把持朝政了麼?那以後朝廷依仗什麼人?”
“依仗咱們呀!”崔鈞倒是很自負。
“嘿嘿!你想得倒是美,當今皇上有自己的人要用。聽叔父說,他正盤算著讓以前陪他玩的那些人都當官。什麼唱曲的、寫字的、畫畫的、博弈的,甚至鬥雞走狗之徒,如今都要做官了。還美其名曰叫什麼鴻都門學,要任芝、賈護、樂松那等宵小之人管轄。真是……”袁紹還是嘴下留情,沒敢亂說皇上壞話。
“難道數年寒窗、連年戰功,還不及畫工的一幅畫嗎?”劉和有些不信。
“你別當笑話,鴻都門的畫工江覽,皇上要讓他當侍中。”袁紹苦笑道,“叔父為了這事兒跟皇上諫了好幾次,不管用呀!人家江覽跟張讓的關係硬著呢,誰也扳不動。”
三公之貴竟然扳不倒一個畫工,這也真是奇聞了。劉和不禁思量:現在看來當今萬歲行事還不及先帝呢!先帝雖不理政務,但總不至於亂施政令,而當今天子卻是餿主意一大堆。當然,這樣不滿的話是不能明說的。
“是啊。”曹操介面道:“就是前幾天王美人產子他回去一趟。估計何皇后又要失寵了,王美人產下小皇子啊!”
袁紹擺了擺手道:“皇家的私事咱們還是少議論為妙……
“年頭是改嘍!如今莫說上疏言事,連皇上的面都難見,整天弄一幫宦官應付差事。說實話,我也算不得什麼耿直之臣,我們曹家又不是清流出身!總想著凡事過得去就行……可是眼下有些事兒實在是過不去啦!眼見這朝裡朝外……唉……”曹操感慨道。
“咱們皇上雖然……頑劣……”袁紹用了這樣一個不好的詞,見眾人沒什麼意見,就繼續說,“論起來,十二歲孤身入宮便經大變,族滅勃海王、殺宋氏,不動聲色剷除權閹王甫,又明詩文懂書畫通曉歷代典籍,什麼樣的事情他沒經過?什麼樣的道理他能不明白?我朝歷代先君有幾個這等稟賦才氣的?”
袁術、劉和、許攸諸人面面相覷,但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是實事——光和二年,下詔處死王甫,誰也沒料到,他在處死王甫之後轉手就將劉郃、陳球、陽球等強硬派大臣也處死了。此刻的劉宏再不是那個懦弱的小皇帝了,透過一系列的政爭,他已經把宗室、黨人、外戚、宦官、權臣這幾支勢力全都踩到了腳底下,以後再無人敢公然挑戰他的皇權了!他開始乾綱獨斷,將親信宦官張讓、趙忠以及苦心培養的鴻都門心腹推到了前臺,一輪政治清洗已經無聲無息地完成了……
曹操接過話頭:“可是他的心思全在粉飾太平上面,又是大造宮殿,又是遠征鮮卑,就不想想這樣勞民傷財的後果。他又聽不進良言,不要大臣的勸諫,他只要許戫、梁鵠那等唯命是從不多說話的人。他雖然聰明,卻一意孤行把治天下看得太簡單了……如今災害遍野、民懷激憤,太平道的勢力又日益強大。可皇帝昏庸,宦豎橫行,官吏貪婪,後宮雜亂,他們都絲毫沒有覺醒之意。俗話說樂極生悲,塌天大禍只怕已近在眼前了!”
“前幾日楊司徒上疏朝廷遏制太平道,結果被留中不發。”袁術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若是天下有變,則方面何所可據?”劉和道。
“足下意以為何如?”許攸看著劉和。
“讓諸君見笑了,那小弟就獻醜了。”劉和清了清嗓子:“和雖漢室宗親,然非巖穴知名之士,恐為海內人之所見凡愚,欲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譽,使世士明知之;慕衛、霍之功,意遂更欲為國家討賊立功,慾望封侯作四鎮將軍,然後題墓道言‘漢故鎮北將軍劉侯之墓’。吾等士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而繼絕學,為萬世而開太平。’”
“好個‘為萬世而開太平’!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定天下,再興大漢。”袁紹飲酒道。
崔鈞、許攸、王儁、婁圭亦是各表志向。
曹操想了一會:“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哈哈!就你曹孟德?孟德你喝高了。”袁術一副酒後胡話的模樣:“對了!順之,我從叔父那裡知曉,令尊或許這幾日之內,要拜為幽州刺史,處理幽州事務。”
真是說者無心聽著有意,這袁公路的話語,令劉和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