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造成擁堵的也並非全然是打算逃離的百姓,住在城外的百姓聽說城中的官吏差人都跑了,大盈庫與宮禁都成了無人把守之地,因而不少人就打算趁亂進城去搶一把。於是乎,外面的人想進城,城裡的人搶的腰包鼓脹,又打算逃出去。兩撥人撞在一起,自然擁堵難平。
派出去的騎兵連喊了三遍,竟無一人理會,百姓們急紅了眼似乎未發現從城外而來的騎兵。
烏護懷忠眼見如此,眼中精光四射,抬起了右手,繼而又狠狠的揮下,口中重重突出了一個字。
“殺!”
話音未落,早就上弦上箭的騎弩應聲激發,成百上千支弩箭呼嘯而至,密集接在一起的亂民立時就倒了一片。不過,這還不算完,騎弩一連激發,擁堵在光華門的亂民就像被收割的穀子一般,一茬又一茬的倒了下去。
一箭地之外,伏在馬背上的魏方進何曾見過這種慘烈的場景,被嚇的渾身瑟瑟發抖,口中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接負責驅散亂民的烏護懷忠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色,在他的眼裡只有徹底執行秦晉的軍令。
三輪騎弩連射之後,急紅了眼的亂民們終於意識到了來自於城外的死亡味道,不論城內外竟紛紛一鬨而散,這座足夠八騎並行的光化門自此洞開於神武軍面前。
“進城!”
再次下達軍令以後,秦晉攜魏方進進入光化門。
然則,進城之後,卻聽那些逃難的百姓們紛紛大呼著。
“胡狗殺來了,胡狗進城了……快逃命啊……”
秦晉只心念一轉間就明白了緣故,烏護懷忠和他的部下都是胡人樣貌,又下如此殺手,亂民們便想當然的認為是安史叛軍到了。
神武軍被誤認為安史叛軍,秦晉原本還有些緊張,時時戒備有會偷襲反擊。可一路所見情形卻讓他“大失所望”。
不但亂民紛紛逃命流竄,偶見穿著禁軍衣甲之人也是逃命如兔子般的飛快。騎兵所到之處竟如入無人之境。
秦晉於馬上忽而縱聲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煌煌盛唐的真實面目竟然如此醜陋。京師城破,居然連個抵抗之人都沒有。
“魏相公,這城中的禁軍都去了何處?來自隴右的神策軍不是駐紮於此嗎?”
神策軍是哥舒翰的舊部,常年於隴右之地與吐蕃人作戰,也算得驍勇善戰了,怎麼可能一箭不放就逃得乾乾淨淨呢?
魏方進低頭顫抖的答道:
“當是天子領著神策軍主力……”
想想也是,天子逃難身邊豈能不帶著禁軍?一念及此,秦晉有些洩氣,最能打的神策軍也腳底下抹油溜了,還能指望剩下那些爛透到骨子裡的兩衙禁軍和安史叛軍拼死一戰嗎?
一行人過了普寧坊以後便向右拐,連過休祥、輔興二坊,四周亂民早就逃得不見蹤影,再駐足時皇城安福門就已經遙遙在望了。
秦晉遠遠望去,見安福門緊緊關閉,好像皇城之內並未遭受亂民的衝擊燒搶。也就在此時,安福門忽而洞開,一支隊伍從裡面衝了出來。烏護懷忠當即便下令以騎弩警戒,只要這些人敢有異動便立殺無赦。
“莫射箭,莫射箭!吾乃京兆少尹崔光遠,願率長安官民投奔大燕皇帝……”
聞言,秦晉差點從馬上驚了下來,他本以為這些人要拼死一戰,那料得到竟是舉城投降。
至於因何帶著全城官民投降的僅僅是個京兆少尹,秦晉就算不問也想得到原因,像魏方進這樣的大臣,既不願投降,又沒有拼死一戰的勇氣,自然紛紛或躲或逃而去。
“老相公仔細看了,為首那人可是崔光遠?”
秦晉隨在長安為官近一年,卻從未見過崔光遠其人。魏方進眯縫著老眼看了一陣,點頭道:
“沒錯,就是此人!崔光遠出身博陵崔氏,不想竟如此沒有氣節,可鄙,可鄙啊……”
魏方進幾乎是帶著一腔悲憤說出的這句話,話才說了一般就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咳嗽不止。
秦晉不再理會自身懦弱卻又鄙視崔光遠的魏方進,縱馬向前馳去,直與烏護懷忠並駕齊驅才高聲喝道:
“某乃河東道節度留後,馮翊郡太守,秦晉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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