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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山禍(三) (1 / 2)

為免節外生枝,呂鍾加快了腳步,身後掛著個拖油瓶,不管做什麼都會礙手礙腳,有什麼事先等把任哲安全送到再說。走了半晌,回頭看時,卻不見了任哲。呂鍾心頭一驚,別人倒黴八輩子就是血黴了,你這都幾世了,命運還是這麼差,當初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啊。

呂鍾趕緊調轉回頭,順著來路尋找,終於在路底下的溪流邊看見了任哲。原來任哲下午吃了包乾泡麵,又走了大半夜,口渴得要命,想要叫住呂鐘下到溪邊喝點水,但呂鐘行色匆匆壓根沒聽到他的聲音,他只好獨自下到溪邊去喝水。

即使六月,夜晚的溪水還是有點冰涼,呂鍾把手電打向任哲的時候,他剛好笨拙的把一捧水放到嘴邊吸進嘴裡。

沒有記憶中那樣清冽甘甜,反而又苦又澀,還隱隱約約夾雜著一股腥臭味。

“這水……”,任哲說著向溪流指了指,“不對。”

呂鍾走下山路來到溪邊,也舀了一捧水用舌頭舔了舔,確實有問題。

“不要喝了,先趕路吧。”,呂鍾說罷拉起任哲上了路。

一路無話,到了靈石村已是半夜,當空掛著一輪上弦月。以前的村子裡半夜要是來了生人,家家戶戶的狗會吠個不停,但此時村子竟安靜出奇,彷彿連那畜牲也和一路上那夏日裡的小蟲一樣昏昏睡去。

站在牛根寶家街門前叩了半天門,牛根寶才在堂屋裡應了一聲:“誰~”,語氣裡似乎帶著些不安。

任哲剛想開口,卻聽呂鍾大聲答道:“呂鍾。”屋子裡便沒再說話,院裡正堂上那盞5瓦的電燈泡亮了起來。看來牛根寶認識呂鍾。

隨即那扇沒有上漆的破舊木門大開,牛根寶便出現在了門口。

“哎呀呀,老哥哥,真是你呀,快進來快進來。”,牛根寶說著看了一眼任哲,一錯身將門前的地方讓了出來,顯然沒有認出他來。

“看看這是誰?”,呂鍾含著笑沒有動,拿眼神指了指身旁的任哲。

牛根寶扶了扶他的破眼鏡,半晌方才開口,“任哲?”,他有些難以置信,“你……咋成這樣了?”

任哲靦腆的一笑沒有說話,說也說不出來。牛根寶倒也不糾纏,將二人迎進了屋裡,又將老婆子叫起來生火做飯,吃的是當地人最拿手的炒搓魚。

沒什麼菜,拌了些當地產的紅辣椒麵子,一頓飯吃下來,任哲已是滿身大汗,不過這一身汗出得,將這一路驚悸也逼出身外,任哲到這時心裡才慢慢安定了下來。

“你倆怎麼會走到一起呢?”,牛根寶等到他們吃完,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咳咳,碰巧就走到一起了。”,呂鍾道。

“那敢情好,幾年前也是小任他們剛走,你就來了,看起來你們還挺有緣的。”,牛根寶笑道。

任哲瞪了呂鍾一眼,這叫有緣?怎麼看這老傢伙都像是有預謀。

呂鍾也回了任哲一個白眼。

“牛老師,這次來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樣了,水不對了,村子也不對了。”,呂鍾放下碗筷給牛根寶裝了根菸,自己也點起了一支。

“誰說不是呢”,牛根寶點著煙拿兩支瘦長的指頭夾在手裡狠狠吸了一口,“自打前年山裡發現了銅礦,就哪都不對了。水變苦了,山更貧了,人也變壞了。”

“哦?”,任哲和呂鍾對望了一眼。這時一旁的牛大嬸插話道:“以前的山泉水多甘甜,可自打有了這銅礦,水就變得又苦又澀,還有股怪味,牲口吃了都打顫呢。沒辦法,村民們只好去山外面拉水吃。天熱的時候得來回兩趟。”

“水變臭了倒還有辦法,可是人變臭了就著實沒辦法了。”,牛根寶接過話道,“這幾年村子裡去礦上打工的人挺多,外面來的人也不少,眼盼著村裡人兜裡有了錢,本以為我們這窮山溝從此就能跨越發展了,可誰知日子卻越過越窮。”

“賭上啦?”,呂鍾一點也不驚奇。

“嗯,先是礦上賭博成風,後來又傳染到村子裡,最後連社會上的人也摻和了進來,把一個好好的村子搞得烏煙瘴氣。到現在賭博的、傳銷的、詐騙的、拉皮條的、養女人的偷漢子的村子裡都有,就差吸D了。這一年村子裡好些發了家的人又倒灶了,債主天天上門,家家夜夜閉戶,你看連村子裡的狗都見怪不怪不叫喚了。”

牛根寶說著嘆了口氣,見任哲低頭冥思,便岔開了話題,“小任這身體可惜了了,怎麼幾年不見造成這樣了?”

“食物中毒”,任哲風清雲淡的說。

“那還有得治嗎?”,牛根寶痛惜的說,“多好的一條小夥……對了,和你一起來的周大偉呢?那孩子調皮,可是心好,我還記得他老攆著樹棟子問放羊和娶媳婦的事呢。”

樹棟子是村裡的二傻子,身邊發育成熟但腦子不發育的傻子對媳婦有一種特殊的執念,周大偉當年答應樹棟子給他郵一套裸體掛曆,最後不知道郵開了沒。想到周大偉,任哲有些神傷,最後輕輕說了一句:“他死了。”

死者為大,山裡人聽到人死了,多半不會再多問,牛根寶又嘆了會氣,把話題轉移到了呂鐘身上。

“呂先生是神醫,當年秀英血崩幸好有他在身旁才保住兩條命,為何不讓呂先生給瞧一瞧呢?”

“啊?”,呂鍾也像是在沉思,聽牛根寶提到他,才一副斂神收思的樣子。任哲也看向呂鍾,他倒不知道呂鍾還能給人治病,但真若牛根寶所說,他在這地方能止得住大出血,怕是有兩下子,要知道大出血這種事即便在醫療條件具備的情況下也不一定能把人救下。

“治當然是得治,但他的情況有點特殊,能不能治得好得看運氣。”,呂鍾又擺出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在牛根寶眼裡儼然是妙手回春,但落在任哲眼裡怎麼看都還是像江湖騙子。

…………

翌日,牛根寶起了個大早,帶著任哲和呂鍾去找村裡的老羊倌寶大爺。村裡的完小兩年前就沒有學生了,牛根寶很久都沒起過這麼早,但今天必須早起。他要趕在寶大爺把羊趕進山前找到老漢。

“呂大夫”給小任開出的第一劑藥方便是跟著羊倌寶大爺去放羊。用他的話說是苦其筋骨,把體內的毒素排一排。任哲對呂鐘的話將信將疑,但對於放羊的事卻十分上心。想了一夜,他覺得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他就是個廢人,走到哪都一樣,但也決不能在牛根寶家混吃等死,所以呂鐘的這個安排有他的合理之處,雖然幹不了別的,跟著羊群應該不成問題,好歹能憑自己的勞動混口飯吃,況且寶大爺日漸老邁,早就想找個人來作伴。

走到山坳的時候還能看到“三星”,寶大爺就已經準備出門了。夏日夜短,老漢又睡不著,便早早把羊趕了出來。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羊也是一個道理,這幾年山裡早不見了狼,夜晚放羊也很安全,所以在日頭大的歲月裡,放羊人喜歡夜裡把羊放出去。

老羊倌長著一張黝黑的臉而又溝壑深重的臉,卻長了一雙鷹隼般的眼。在矇矇亮的天色裡,他也能準確分辨出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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