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仲叔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葉子儀儘量保持著微笑向後退了一步,垂著眸子很是端莊地向著他屈身一禮。
仲叔拱手還了禮,也沒多說什麼,兩下落了座,葉子儀還沒開口,肚子就先叫喚上了。
“咕嚕嚕……”
葉子儀:“……”
不帶這樣兒的吧?這可真叫她沒臉見人了,什麼時候餓不好,怎麼偏偏這個時候肚子叫喚上了?得,又失儀了。
好在仲叔並沒有追究葉子儀肚子叫喚的事兒,肅著臉垂首道。“夫人,老夫前來,是有一事要與夫人商議,事關那蘭院中囚禁之人,是以不得不尋夫人相商。”
“蘭院?”葉子儀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蘭院裡關著的,不就是那荊英嗎?一個多月了,她還真快把她給忘了,仲叔為著荊英的事找她?難道是荊英出事了?看得這樣嚴密,應該不會吧?那個女人,關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長沒長教訓!
纖白的手指撫上黑底紅紋的漆杯,葉子儀看著杯中搖動的茶湯,神情頗有些冷淡。
“仲叔,她可是惹了什麼事?”葉子儀的聲音極淡,她黝黑的眸子垂著,如同一汪寒潭般沒有半點兒波瀾。
“那姑子整日裡唸叨夫人的名諱,兩個婢女打了她多少回,還是死性不改,總是嚷著要見公子。夫人,我知道你們有些關聯,可再任她鬧下去也是不好,你看,不如藥啞了她罷,也能免了後患。”仲叔說著,看了看葉子儀的臉色,見她沒有反應,不由眉頭微皺。
“唸叨我的名諱?呵,她還真是膽子夠大的,叔且放心吧,我與她的賬,還沒清算完呢,看來是我太手軟了,她還不知道厲害,也罷,殺母之仇,奪家之恨,總不能這麼輕易饒過了她!”葉子儀冷笑了兩聲,黝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厲色。
“什麼?夫人與她有此深仇?”仲叔面色一變,他略一思索,起身對著葉子儀一揖,很是誠懇地道。“老夫心狹,錯怪了夫人,還望夫人不罪。”
“叔是擔憂我心思狠毒罷?”葉子儀也站起身來,上前虛扶起仲叔,正色道。“叔,阿葉並非蛇蠍婦人,荊氏的事,實是事出有因。叔想是不知,此女生性跋扈,曾與她母親一同逼死了我孃親,並攛掇幾個親族瓜分了我家產,誆我離了故鄉,這個仇,阿葉必然要報!此次引她進府,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若是因著如此,老夫無話可說,夫人想如何發落了她,儘管發落便是。”仲叔嘆了口氣,沉聲道。“正所謂天道迴圈,報應不爽,這荊氏女,也合該有此劫數。”
“惡人惡報,縱是天不報應,我也不會放任她們逍遙的,她們欠我的,終究我要連本帶利的討要回來!”葉子儀說罷,向著仲叔屈身一禮,溫聲道。“阿葉不曾交代清楚,勞叔費心了。”
“哪裡哪裡,是老夫胡亂猜疑,險些錯怪了夫人。”仲叔搖了搖手,虛扶起葉子儀道。“既是問明瞭因果,老夫便不打擾夫人歇息了,告退。”
“叔請慢行。”葉子儀上前扶著仲叔出了門,直把他送出了院落,這才轉身回了屋內。
屋內伺候的婢女見葉子儀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話,低著頭把她迎進了內室,重又給她整理起衣裳來。
“去端一碗粥來,一會兒吃過飯,你同我去見一見那‘荊夫人’去!”葉子儀說這話時,聲音格外沉冷,那婢女嚇了一跳,頭更低了些,低低地應了聲‘是’,快步出了屋門。
獨自站在臥房內,葉子儀面色一沉,直是冰寒得沒有一絲溫度,她慢步走到屋內的長几旁,開啟了長几上放的一個藍布包裹,從一疊衣物裡摸出一個小陶瓶來握在了手中,葉子儀櫻唇輕抿,攥著那陶瓶,眼中現出一絲掙扎。
“不能讓荊英壞事,也只能如此了罷。”葉子儀捏緊了手中的瓶子,咬了咬牙,她把那瓶子收入了袖中,重又把包裹繫好,摸著袖中的瓶子微微發怔。
袖中的藥,是她的商隊從蜀中帶來的,這藥,是一個巫者用能致人發瘋的瘋人果配煉成的,吃得久了,人自然便瘋魔了,回程時順便去了趟大梁,取了這藥來,只當是不定什麼時候會有用,卻想不到今日倒用上了。
深吸了口氣,葉子儀捂緊了那瓶子,她得讓荊英吃下去,只有荊英瘋了,她才能讓荊英頂替她擔下暴露的風險,她不知道這藥有沒有用,可不管怎樣,她都得試一試。
葉子儀輕輕閉了閉眼,她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也覺得心中不安,可是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如果犧牲荊英能換來她的安穩幸福,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她只自私這一次,只這一次,為了她,為了阿福,也為了她的公子成,只能如此了。
外頭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射進屋內,葉子儀扶著衣袖慢慢走到門口,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庭院,微微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