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延月殿外。”拂右拱手言罷,擔憂地瞄了眼葉子儀,遲疑道。“公子,他……”
“帶阿葉從浴殿出去。”公子成才吩咐罷,就聽外頭一個雍容的女聲響起。
“阿成,你藏他作什麼,你這小兒,有何不可告人之處?”
屋內的公子成面色微微一變,他大跨步下了地臺,直奔幕帳而去,剛走到那黑底金紋的幕帳前,幕帳便被人從外面挑了開來。
“幾個月不曾見你,越發的不長進了。”
幕帳後,一個宮裝美人亭亭而立,這美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頭上梳著百花芙蓉髻,一身淺碧色的宮裝在燈光下隱隱流著銀光,那五官嫵媚雍容,與公子成倒是有幾分相像。
“貞夫人。”公子成躬身一拜,卻給那女子上前托住,拉著他的手便埋怨起來。
“什麼貞夫人,叫姑母,你這孩子,回來也不進宮去看看我,還是十九那丫頭找我來哭訴我才知曉你回來了,怎麼,你竟是這樣忙碌,連陪著姑母說會兒話的空都抽不出來麼?”貞夫人邊埋怨著公子成,邊拉著他的手往裡走,卻是把一旁跪在地上的葉子儀給忽略了。
“前些時候有蠻胡在扶州作亂,侄兒奉梁王之託前去相助,回來時理了些地方的政事,便耽擱了。”公子成託扶著貞夫人的手臂在長几旁坐下,自己撩衣跪坐在了下首,自始至終都是神情淡淡,沒有一絲情緒。
“你啊,整日裡東跑西行的,仗是打了不少,這功也可立碑了,倒是說說,幾時把十九娶進門來?她那麼真心實意地為你,你便是塊石頭,也該動一動情吧?”貞夫人說著,慈愛地看著公子成道。“姣最小的孩兒都六歲了,連他都有了家室,你怎麼便就不急呢?”
“這些女姬,都不合阿成心意。”公子成坐得端直,正好擋住了身後跪伏在矮榻邊的葉子儀,他說話時容色淡淡,看得貞夫人不由嘆氣。
“唉,你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只是這人生大事,也太遲了些。姑母知道,十九哪裡都是不差,便就是這脾氣,唉,也怪王后太嬌寵她了,真是不曉事,怎麼讓個奴才弄得整日裡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阿成啊,你從來便不喜男色,如今這是怎麼了?莫非他真有妖術?”
“姑母莫聽十九胡言,她近來頻頻惹事,我已禁了她來府中了。”公子成說著話,婢女已捧著茶簋放在了几上,他執起長勺舀了碗茶奉給了貞夫人,仍舊端身正坐。
“十九貴為公主,不過是打了你一個家奴,你何必與她計較至此?便是她將這奴才打殺了,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有什麼要緊?現在你不讓她進府,可知她有多傷心難過?”貞夫人的聲音清婉柔和,卻是字字誅心,葉子儀伏在地上聽著,心越來越沉。
“姑母,這人不是我的家奴。”公子成眉頭微皺,一張俊臉瞬時冷成了寒冰。
“不是家奴又如何?十九是公主,這上下尊卑之禮,豈容得一個小兒隨意而為?如今鬧出了這樣的事來,皇室的顏面何在?你的顏面何存?他若真是個忠心的,當以死謝罪才是,如何弄出這許多事來與你為難?”貞夫人也有些生氣了,她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著公子成的眼神滿滿的不贊同。
“姑母今日是特意為此事而來?”公子成不答反問,卻是讓貞夫人更不滿了。
“怎麼,有了這個小兒,連姑母你也要斷了親情?”貞夫人越說越氣,一拍桌子道。“你那個小兒何在,為何不來拜見!”
“姑母。”公子成剛叫了一聲,便被貞夫人拿眼一橫,只得道。“阿葉,過來見過貞夫人。”
知道這貞夫人是特意來找她麻煩的,葉子儀不敢造次,她膝行到公子成身後,理衣下拜,很是端正地行了禮,伏地恭聲道。“阿葉拜見貞夫人。”
“你便是那妖術惑主,顛倒是非的葉長生?”貞夫人揚著下巴,擰眉看向伏在地上的葉子儀,語氣很是不善,那言語間,只把葉子儀當成了個奴婢,沒有半分客氣。
“姑母,阿葉他……”公子成正要為葉子儀辯解,貞夫人卻冷冷一笑,站起身來。
“好啊,先時十九說你偏向這小兒,我原是不信,現在看來,卻都是真的!”貞夫人慢慢走下地臺,站到葉子儀面前,冷聲道。“抬起頭來!”
葉子儀依言抬頭,卻見貞夫人側過身去,動作很是優雅地拿起那碗茶湯,她唇角微揚起個嘲諷的弧度,一揚手,手中那一碗滾燙的茶湯衝著葉子儀的面門便潑了下來!
抬眼望見貞夫人拿杯子的手一動,葉子儀第一反應就是低頭,那滾燙的茶湯正淋在她頭皮上,直燙得她險些叫出聲來,強忍著顫抖著伏在地上,她咬緊了牙,眼中閃過一絲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