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成轉頭正看見這一幕,眼看著那熱氣直冒的湯水淋上葉子儀頭臉,他不由雙眼一睜,身子微微動了動,見葉子儀被燙卻沒有反抗,他終是眼中閃過一絲疼惜,又轉回頭坐正,輕輕閉了閉眼,雙拳縮在袖中緊緊攥住,珠粉色的唇幾乎抿成了一線。
貞夫人教訓罷了葉子儀,揚著下巴把手中的茶碗往旁邊一遞,跟隨在貞夫人身旁的宮女雙手接過,侍立一邊。
“哼,真是噁心!”貞夫人一甩袖,重又走回原位優雅地坐在軟墊上,冷著臉對公子成道。“阿成,你我姑侄從小便相依為命,我一直視你如己出,如今出了這一檔子事兒,我不能放手不理,這個小兒,留不得,是你自己動手除了他,還是姑母替你除了他?”
“姑母,我與他並非是斷袖之交,為何定要取他性命?”公子成口氣稍稍有些急,那頭的貞夫人已是冷笑出聲。
“非是斷袖?阿成,你從兒時姑母便在你身邊,你如何看重一個人,真當我看不出麼?”貞夫人說著,盯了跪在地上的葉子儀一眼道。“這個人已是惑亂了你的心神,若是留他,你終有一日會著了他的道,變成個廢人!”
“姑母為何如此武斷?”公子成隱隱有了怒容,更是讓貞夫人冷笑不已。
“呵,阿成,姑母在宮中,看多了這樣的戲碼,也見多了這樣的人,他攀附你,迷惑你,是因著你是公子成,是被這大梁大齊都看重的將帥,聖人,這人為著一己私慾,敗壞你的德行,難道不該殺麼?”貞夫人說罷,對一旁侍立的宮女冷聲道。“取麻繩來!”
麻繩?
葉子儀伏在地上,猛地瞪大了眼,這貞夫人……該不是想用麻繩勒死她吧?
想到這裡,葉子儀不由看向公子成,這傢伙,死活都不讓她離開,現在他姑姑要把她弄死了,他還要她忍嗎?
“且慢。”公子成舉起手來輕輕一抬,叫住了那要去取麻繩的宮女,轉頭對殿中的婢女吩咐道。“取女裝來。”
“阿成,你這是做什麼?”貞夫人見公子成如此,不由更是生氣,她抖手指著葉子儀怒道。“你以為你給他穿了女裝,她便是女子了不成?”
“阿葉本就是我的妾室。”公子成說罷,對葉子儀吩咐道。“荊姬,且去清洗換衣,再來見禮。”
地上跪著的葉子儀一僵,他果然早就知道,他什麼都知道,所以不放她,讓她在他身邊受苦,為了《荊公密要》,為了寶圖,他還藏得真好啊。
葉子儀無聲地冷笑,忍著頭上身上的痛楚,她顫聲道。“是。”
貞夫人狐疑地看著葉子儀走出寢殿,盯著公子成道。“阿成,你幾時納了妾氏?為何要她著男裝示人?你這是……”
“她本就是我的貴妾荊姬,不過是頑劣了些,如今姑母也罰過了,便饒了她的死罪吧。”公子成說罷,又為貞夫人添了一碗茶道。“她身上關係著《荊公密要》,姑母還是留她一命的好。”
“《荊公密要》?荊姬……難道她是荊氏的後人?”見公子成點頭,貞夫人面色緩了緩,埋怨道。“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麼不與我通個氣?真若是我一怒之下殺了她,沒了密要豈不麻煩?”
“我自有分寸。”公子成回覆了平日裡冷崚的模樣,倒是讓貞夫人很是愉悅。
“你知道便好。我就說麼,我的阿成怎麼會與那些無用的紈絝子弟一般,只知道縱情享樂,全然不顧體統。”貞夫人微微一笑,當真是媚眼流波,風情萬千。
“阿成謹記姑母教誨。”公子成微微垂下頭去,黑玉般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溫度。
“這便是了,你萬萬不可忘記你母親是怎麼死在那齊後手中的,聽姑母的話,好好的娶了十九公主,等那太子再做下幾樁錯事,姑母便動用那邊親族之力,讓你穩穩地登上太子之位!將來你做了國君,想如何拿捏那賤人,不都隨了你的意?”
“阿成記得,只是這婚事,待得了密要再行計較吧。”公子成這話,似是很合貞夫人的心意,她含笑點了點頭,看了眼葉子儀剛剛走出的幕帳,滿意地一瞥。
“嗯,這便好,你也真是的,這荊姬人已在你這裡了,怎麼密要還沒下落?她這婦人真真是不曉事,既然有那密要,就該好好地呈來給你,這樣磨人,實實該好好兒教訓!”貞夫人說著,又瞟了眼那幕帳道。“你也不要太過寵她,免得她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地再衝撞了十九。”
公子成拿過桌上婢女盛好的茶碗,輕抿了一口,淡淡地道。“已教訓過了。”
“如此最好,十九那裡,是萬萬不能再得罪了,你這個荊姬,且藏著吧,莫要讓她知道了又生事端。”貞夫人說罷,笑盈盈地品了口茶道。“阿成,這次去扶州有什麼新鮮事兒,快與姑母說說。”
“是。”公子成微微欠身,開始慢慢講述起路上的見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