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因自身太過新奇,常歲寧對新奇事物的接受程度,便也遠遠超過常人。
且正如元灝所言,此菜不僅只是菜,而代表著一種全新之技的出現。
若面對新鮮事物,只一味恐懼於它帶來的不可控,便拒絕,逃避,那麼這個世道,便很難有她想要看到的進展。
這也是當初她一下便被沈三貓吸引的原因——心存好奇是世人探究萬物的起源,新與奇才能帶來無限可能。
若說沈三貓是“奇”,那元灝,便是“新”。
年紀也新,腦子也新,此新新之人,她甚愛之。
此刻,常歲寧看向元灝的眼中,便帶上了不遮掩的讚賞與喜愛。
她的認可和讚賞,讓元灝有了繼續往下說的勇氣:“且此法之所以未能推廣,同所需成本過高也有干係,燒火窖植之,對大多百姓而言,費大於利。”
常歲寧便問:“可有更好的想法?”
“暫時稱不上有確切之法,但我想再多試一試……”元灝道:“故而,無際斗膽想向大人求得一處,再求一物。”
常歲寧示意他說來聽聽。
元灝:“江都多溫泉,我想向大人求一處溫泉,用來試植。”
溫泉之地氣溫高於別處,是天然的反季種植之處。
鄭潮聽得心生感慨,同是世家出身,有的子弟念著溫泉的舒適風雅,而有的子弟,滿腦子裝著借溫泉種菜。
“這個簡單,改日我便讓人帶你去各處溫泉莊子上轉一轉,你選兩處適合的來用。”常歲寧很大方,要一處給兩處,以表支援之態。
元灝甚喜,這才說起要求的另一物:“無際還想借用軍中馬糞。”
“馬糞?”這就觸及到常歲寧的盲區了。
元灝身後的一名農婦說道:“元小郎君用漚過的馬糞摻了草木灰,覆在菜種糧種之上,竟也有禦寒助溫之用,且鑽出來的苗苗格外穩當……”
另一名農婦笑著道:“便想著今冬在城外的空田裡多試上幾畝,但刺史府裡的馬糞,想來是不夠使的。”
換而言之,這種用量就不是刺史府那幾十匹馬能拉得出來的了,還得軍中的馬來拉。
常歲寧也笑著點了頭,又問元灝:“可還有別的需要,或是想法?”
她聽王長史提了元灝一次,元灝真正一心撲著的,是作物的種植,白日耗在學館裡,晚上還要翻閱與農學相關的書籍,時常還跟著往城外農田裡跑。
所以這兩筐菜蔬,大概只是他拿來試一試她態度的問路石。
果然,常歲寧話音剛落,元灝便從背後腰間抽出了一冊塞在腰帶裡的簿子,雙手捧給她。
這上面,全是他的奇思與想法。
常歲寧接過,翻看了兩頁,只見字跡工整非常,條理分明。
“待我得空時會細看的。”常歲寧與元灝道:“你平日若尋不到我,便去尋冉女史,有什麼需要,只管同她開口,她都會盡力助你的。”
得此允諾,元灝眼睛亮極:“多謝大人!”
“對了,你阿姊明日便能回來了,明晚你若得空,便回刺史府一趟吧。”
元灝再次行禮道謝:“是,多謝大人。”
隨常歲寧離開前,鄭潮拍了拍元灝還有些稚弱的肩膀,以示鼓勵。
小小少年人的進取更富有感染力,因為他們代表著來日更長遠的傳承與希望。
鄭潮便這樣被元灝感染了,他甚至忍不住向常歲寧請求道:“……常刺史,既然文學館與算學館授課先生已滿,那麼,某是否可以留在農學館中?”
農學館的先生想來沒有定額,更多的應是視本領取之,斷沒有將有本領的人拒之門外的道理吧?
於是鄭潮再次自薦:“鄭某雖不通種植,但略通曉水利之事……”
水利與農事相關,時下通常也被歸為農學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