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先生擅治水,去歲河洛洪災,便是先生趕赴黃河岸,及時阻去了一場災難。”
常歲寧怎麼會不記得,她的戀才腦世所罕見,早已登峰造極,每逢遇到有本領之人,她都恨不能日夜惦記著。
就在鄭潮覺得有望時,卻又聽常歲寧道:“但先生先彆著急,且再看一看。”
五館都看罷了,還要再看?
鄭潮在心底嘆氣,一邊向他展示,一邊又不給他個準話……這到底是什麼折磨人的兵法計策?
常歲寧最後帶鄭潮來到了一座藏書閣前。
臨走近時,常歲寧道:“這樣的藏書閣,無二院中共有三座,這一座開放範圍最廣。”
言下之意,餘下兩座,是設限較為嚴格的,不是誰都能進去翻閱的。
這等同是將藏書分級,換作從前,極端理想的鄭潮不見得贊成,但這一年來的經歷,讓他的想法有了很大改變。
眾生或無貴賤,但人的見識,品德,卻有著世俗意義上的多少、高低之分。
有些書籍,事關國之本體,的確不能輕易全部開放,否則便等同將利刃遞到暴徒手中。
眾生平等,不該設限,應當一視同仁……這樣的話說來響亮好聽,只要振臂一呼便可煽動人心,但這些所謂追求絕對公正的理想言論,在時下的局面中,同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口中政治正確的決策一樣,聽來正當,但真正實施起來,卻十分害人。
一些書籍的開放,急不得,要徐徐圖之,才不會帶來更大的震盪。
進藏書閣前,需要經過查驗身上是否帶有利器及可燃物,再淨手擦乾,方可入內。
時辰雖不早了,但閣中看書的人依舊不少,卻很安靜,只聽得到翻書聲,位置不夠了,有人乾脆盤腿坐在角落裡,如痴如醉地閱讀著。
來的路上,鄭潮已聽茂管事說過了,能來此處借閱的,大多是江都城中的官吏,他們按照官級高低,及每月政務考核,可獲得不同的借閱次數。
官職高的,或考核格外優異者,每月還有機會將書帶回家中。
總之竟是有一套很詳細的借閱體系。
由小窺大,鄭潮只覺身在如此江都,只怕連螞蟻都比外地的螞蟻更能扛,爬得更快。
但同時它也代表著,只要你有才能,或是肯用心上進,便可得到及時而實際的回饋,在這裡,一切心血與努力都不會白費。
天色將暗時,便到藏書閣要閉門的時候了,因要防火燭,這裡晚間並不開放。
讀書的人雖不捨,卻也自覺地將書籍歸位,他們很多人,是從早上就來了,在此處待了一整日。
一名衣衫打著補丁的文人出了藏書閣,看著漸暗的天色,邊走邊道:“夏日快些到來吧……”
待天長一些,每回便能多看一個時辰了。
各學館也已放課,遠遠可聞學子們的喧鬧聲,夕陽卻又將四周的景物蒙上了一層靜謐。
喧鬧與靜謐共存間,常歲寧在一株松樹下止步,抬手向鄭潮深施一禮,廣袖垂落間有仙羽華光流洩。
心思百轉的鄭潮惶恐間,只聽面前之人誠摯邀請道:“晚輩欲替江都,聘先生為無二院院主,共謀天下學事,還望先生不吝同行相助。”
鄭潮呆住一瞬。
片刻,他才微顫抬手,扶住少女施禮的雙臂。
夕陽透過鬆針,泛著細碎金光,落在樹下二人之間,透出一股獨屬於這座學院的神聖之氣。
另一邊,一名先生放課後,來到茶室,端起茶盞潤喉間,正不滿地指點著擾亂了他課間秩序的“漂亮顯眼包”:“再這樣下去,課也不必上了……全無一點秩序!”
這時,茂管事走了進來。
“茂管事,你來得剛好……”茂則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名先生便開始發難:“我且問你,今日你領著的是哪個?又是託了誰的關係進來的?”
“先生是在說我嗎?”茂則身後,一道清凌凌的聲音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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