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酒,”看他不明白,宋玉綽就解釋說:“用開花的梨花做酒麴,釀米酒,過了憂思去掉濁氣,然後封壇埋於梨樹之下,隔年拿出,酒的味道清逸,還有梨花的清香,又多了幾分和竹葉青的味道。”
宋贏徹揶揄說:“這麼說吧,來年還可以再見到您醉酒的樣子呢!”
“可馨也不釀了自己...”宋玉綽說話漸漸輕了下來,想起最近喝醉了很狼狽。
兩人模稜兩可,碧茹正好抱著琵琶膝走到宋玉綽旁邊,宋玉綽拿起琵琶,拿過撥子後,碧茹退了下來,侍婢們相隔數步,宋玉綽看了看左顧右盼,這才羞澀地輕說:“可馨同意彈琵琶送給韶郎。”
宋贏徹倒比宋玉綽容易多了,風趣地說:“太妃以前也念過您的媽媽是琵琶名手的,而您不這樣做,媽媽感到很遺憾,好像您欺騙了媽媽一樣。”
宋玉綽曾用撥子試聽數聲,嬌笑著說:“太妃不問,可馨卻不提起,談何容易欺瞞?”
宋玉綽正忙著調音,宋贏徹突然問:“想起壽寧一直豎抱,怎麼了?”
“可馨學過古法琵琶。古法橫抱琵琶近似於古琴音色,”宋玉綽摸到光華案板繡出細巧薔薇紋說:“可惜近世漸消,連找把橫抱琵琶也難覓蹤影,所幸雲韶院庫房尚可翻出,就是久未使用,積浮塵而弦松。宋玉綽前天調教已久。”
習穀風以陰雨。之子歸隱,遙寄野地。何彼天不可得。逍遙九州而無所定。時人暗掩蔽而不自知賢。一夫之死,豈知其生?——《莊子·逍遙遊》人生的道路是漫長而又曲折的;人生的命運也是變幻莫測的。人在中年之後才真正認識自己。年紀逝邁了,一身都要衰老了。
宋玉綽和著琵琶音慢慢地唱起了孔子寫的《猗蘭操》.沒有少婦的輕佻旖旎,但也不乏廉頗老矣之落寞。
一連唱了三次,才把琵琶放下來,宋贏徹倒是陷入了沉思,說:“初次聽到琵琶彈出來這麼深的聲音,沒有昔日的輕浮,更多的是滴著眼淚的哀愁,只可惜過於老練,不宜您來彈奏“。
“宋玉綽爸爸最愛拿手的就是《猗蘭操》.因此,宋玉綽爸爸還是可馨演奏得最為熟練的一支樂曲。
宋贏徹一臉不可思議地說:“蘇夫子還能彈琵琶嗎?”
宋玉綽不置可否地撥弄出一串音:“爸爸嫁給媽媽以後才學得古法琵琶呢!”他笑著說:“那你就彈吧!”宋玉綽說:“為什麼呢?”父親說:“因為母親沒有音樂天賦。”“不就是沒有音樂嗎?”父親說。男子演奏琵琶的確有點荒唐,宋玉綽看是哀傷的,要知道爸爸是為媽媽才學琵琶的,小時候認為爸爸喜歡就經常演奏琵琶,現在只是明瞭就是懷念媽媽了,琵琶就是離媽媽心靈最近的器了。
於是在宋玉綽心裡,琵琶只為思慕而彈,宋玉綽算愛上了他,起碼在酒醉的那一剎那,就是這樣,於是便許下了承諾。那時候宋玉綽還小,不懂什麼叫愛情,只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的心永遠停留在那個地方,那就是你——宋玉綽。宋玉綽喜歡你,因為愛。宋玉綽為您彈奏琵琶。
“你彈的也不錯!”他那淡泊的話音,抽回到了宋玉綽那飄忽不定的心事裡。
回想起爸爸的琵琶時,宋玉綽輕笑著說:“比起家父來還是差遠了,但馨拙技獻醜而已“。
他無意一笑:“可馨您倒比壽寧虛心多了,“說:“宋玉綽早就應該猜出來壽寧在及笄之夜琵琶被您彈出來了!”
宋贏徹怕早知道自己有追究之心,斷不會今時今日方才前來質問,宋玉綽無意隱瞞,說:“好聽麼?”
“那時候五兄弟故意用二胡來刁難您,您倒也答應了。”
宋玉綽嘆了口氣不說話,景王二胡時快時慢的曲調真的是連宋贏徹也覺得,大致只有壽寧不知道,後知後覺也狠狠地誇獎了五哥幾句,認為是五哥幫自己糊弄過去了。
“猗蘭操是懷才不遇的情懷,”他意味深長地說:“蘇夫子有沒有入朝做官的心?”蘇洵是北宋時期一位著名政治家、文學家,一生仕途坎坷,屢遭打擊。他那開玩笑的口氣眼裡倒是寫滿了嚴肅。
“家父愛猗蘭操,怕不是韶郎想象中的那樣。顯慶末年,家父自告奮勇上疏辭官去了,對功名利祿自然不留戀,”家父指著紅牙撥子說:“再說家父...“再說家父墳塋位於越地,家父怕是捨不得走。家父愛猗蘭操,大抵和家父有一定關係。
“蘇夫子如果肯出大山自是不錯,現在會試正缺少主考官候選人呢!
其父雖負狀元之名,然終究隱姓埋名數載,任會試主考之職,難服眾人,其語只是說和宋玉綽當仁不讓地開玩笑,宋玉綽便言笑晏晏:“宋贏徹說笑晏晏,朝中飽學之士如此之眾,定有太多的候選人難篩選。”
“主管會試的禮部尚書、侍郎共同推舉尚書省右僕射柳彌遜為相,柳彌遜堅決推諉,結果有少數人對他呼聲最高”。
會試考官叫總裁,數目不固定,但是隻有一個人在主,其他人在輔,這個人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人了,3年一試網羅了天下英才,雖然說皆為天子門生,但是考官和當年進士及第都對他有著提攜之恩。
長興五年後,柳氏權勢日盛,昭陽殿太后之位上,獨一皇子從柳氏而來,尚書省右將軍、鎮守邊關、裡應外合都是柳氏的手下,民族的未來似乎也被柳氏捏合了。但此時卻出現了一個新問題:柳氏本是皇帝身邊的重要人物,她的出身和身份決定著朝廷對其選任人選。因此,這次考試便成為柳氏權力爭奪的關鍵一環。如果奪了這次考官的寶座,柳氏勢力將更多的滲入,繼而撼動國家的根基。
宋贏徹對柳氏的不滿,從剛開始在天祿閣和宋玉綽討論政事時局時,就已經看出來了,但是臉面上柳氏還是加官進爵、風光無限的。
宋贏徹心裡應該不願意柳氏擔任主考一職,更不願意柳氏與禮部勾結,使出欲擒故縱之計,宋玉綽勸說說:“禮部統屬於尚書省,下了頭頭自然想逢迎長官了,這才搞到聯名上書之名,用柳氏一門慣有的低調行事,柳僕射也不一定想有此職,他只是真心搪塞過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