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被你魏博牙軍所傷,耽擱了兩日,不知現在還來不來得及。”信使末尾補了一句,這個補刀看似隨意,實則殺機四起。如果延誤了,那就是你的牙軍害的,也就是說,是你的牙軍害了你自己。
堂下跪著的潼安眾人,聽到信使這麼說,知道這次是闖了大禍,最少也得傷筋動骨,甚至項上人頭都可能不保。這次在劫難逃,眾人都是不寒而慄。
“這幾個是牙軍?”田悅問田興。
“這就是那日校場我向你提起的練精兵的那幾個人。”田興到現在還是一臉平靜,好像真的是事不關己。
“哦,那現在練到啥程度了?”田悅饒有興致。
“這才沒幾天,也就是弓馬嫻熟,步戰、盾防、弩箭這些都還沒來得及練呢。”
“他們應該也是弓馬嫻熟,不然也不會把信使逼停,射落馬下。”田興嘴角帶著笑意,看不出是讚賞他們弓馬嫻熟,還是嘲笑信使無能。
“崔參軍,這樣吧,我把這幾個人交給你,你帶到長安,聽憑俱公公處置,你看這樣可好?”田悅一本正經的向信使說著。
“好!”信使答應的很爽快,毫無遲疑,看來這一箭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
“剛好回京的路上,他們還可以保護你。”田悅補充了一句,很值得玩味,他們即是隨你進京請罪,也是我派去保護你的護衛。箇中的輕重,你自己去掂量。
“田大人,信使的這一箭是我射的,與其他人無關,您直接處罰我吧,要殺要剮隨便!”橙子不忍連累眾人,斗膽抱拳請命。
“禍是我們一起闖的,怎能你一個人頂罪,我們兄弟們可不幹這種事。願同赴死!”潼安眾人再也沒了剛剛的不寒而慄,有的是豪氣雲天。就連臬捩樹三人也要一同擔罪。
“兄長,這幾個人是我帶的,要罰就罰我吧。”田興一抱拳,也大聲地爭辯。
“那就,你也跟著一起去長安吧,剛好能夠代表咱們田家給天子上賀表。”田悅看似隨意一說,其實箇中意味,很是耐人尋思。
“去就去!”田興答應的也爽快,早都想去東西兩京看看,一直沒機會,以前還想著那天偷溜出去,悄悄的前去看上一眼。現在不是現成的機會,諒他俱公公也不敢拿自己怎麼樣。
“還有,你的這幾個人的牙軍軍籍還沒入吧,出發前入了軍籍,領了住所,也好走的安心。”田悅這番話,讓堂下的這幾個少年稍有欣慰,不管如何他們算是牙軍了。之前問了田興幾次,他們到底算是鎮兵還是州兵,田興支支吾吾的,沒想到到頭來他們竟然成了牙軍。看來老話說的沒錯,福禍相依。他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從長安活著回來,然後才能享受牙軍的無上榮光。
田廷階聽說兒子要去長安給新皇帝上賀表,並沒有阻攔。田老爺子早都想過了,不去長安會被天子征討,要是去長安的話必須得是他們田家人。這個人選也很值得玩味,如果去的是關鍵人物,被朝廷挾持後,會成為要挾他們的重要籌碼;如果去的是無名之輩,會被定位藐視尊上,還是要被征討。想來想去,也只有興兒最合適,副節度使的大公子,能夠代表田家,卻又要挾不了田悅。不過這樣一來兒子可能要陷入險境,老爺子連夜寫了一份信,交給田興,告誡他,遇到難處就拿著這封信,去找御史大夫張延賞。
康老爺子聽說潼安入了牙軍,分了住所,激動地眼眶都溼潤了。潼安讓他搬去新宅,老爹不願意去,雖然現在這個小院有點破,可好歹也生活了十幾年,已經住習慣了,新宅還是留著給兒子娶媳婦的時候用吧。
潼安又告訴老爹要去長安,隨田興公子一起去。他並沒有說出信使這一檔子事,怕老爹擔心。不知為何,老爹聽到長安兩個字,目光有點呆滯。
“爹,你想啥呢?我去長安很快就回來。”老爹眉頭緊皺,好像很痛苦的樣子,這讓潼安很不安。
“你知道你為啥叫潼安嗎?”老爹目光還是呆滯,好像在自顧自話。潼安還沒來得及說不知道,老爹就說了出來:“潼安,就是潼關,長安。”
田節度使只給了他們一晚上的時間,回家安頓好後,第二天就要出發。只有臬捩樹、朱邪宜和劉僎三個外地人,當晚就拎著放在驛站的鋪蓋去了新宅。臨行前特意去了趟蚊子家,將鑰匙寄存在崔老先生這裡。三人來到魏博後,崔老先生待自己和潼安他們一樣,好吃好喝的招待,並無一點生分。慈祥得像自己的老孃,三人格外感動。
去長安城有三條路可選,第一一條是水路,沿著黃河逆流而上,最省時省力;第二條是北路,沿著黃河北岸,往西穿過澤潞、河中兩蕃鎮,西渡黃河,到達京兆府,這是陸路最近的;第三條是南路,從衛州南渡黃河,到達汴州,折向西邊,一路經過汜水關、虎牢關、洛陽城、函谷關、潼關,最終到達長安,這條路道路曲折,耗時最長。田興那條路都想走,就選了個混搭的路線。先向西穿過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的地盤,再往南乘船穿過黃河,進入落水抵達洛陽,再折向西,過函谷關、潼關,到達長安。
田興之所以這麼走,除了想看看兩京的宏偉,還想領略下李抱真昭義軍步軍的風采。剛好,這條先也符合潼安的預期,他現在就想看看自己名字中的兩座城市,到底長啥樣。一行人便服騎騾子,慢悠悠的向帝都進發,誰讓信使負傷不能騎馬,只能乘坐馬車,還不能顛簸。崔參軍箭傷未愈,想走不顛簸的水路,逆水而上直達長安。田興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最近黃河上賊匪甚是猖狂,過往的漕糧都不能護送周全,何況你我哉?崔參軍就不再言語。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路竟然波折四起,險象環生,幾乎把小命都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