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相送人群紛紛行禮,周繼瑜、葉福鄭重回禮後,轉而東去,他們將乘坐馬車去碼頭,再由長江順流而下。
“周知府乃江西人氏,葉叔疇建文二年進士,亦江西人氏。”楊士奇遙遙盯著那兩位遠去的身影,“今日來送的,大都建文二年進士,再或江西同鄉。”
“楊某出身江西吉安府,有理由前來相送,而孟光為何今日卻要來相送呢?”
的確如此,劉璟不是科場出身,連個秀才都不是,而且是浙江人,與周繼瑜、葉福也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才相熟……在即將上任的時候還要來相送,不符合情理。
劉璟陰著臉盯著楊士奇似笑非笑的臉龐,突然展顏笑道:“月餘來,劉某仕途失意,借酒消愁,多有友人登門……”
“呵呵呵呵,這不是理由。”楊士奇毫不客氣的打斷,“洪武、建文年間,孟光雖小有名氣,但並非長袖善舞之人,所交友人寥寥無幾,更少參與聚宴,如今卻性情大變?”
“仕途失意,借酒消愁,難道不應該閉門謝客嗎?”
“孟光卻反其道而行之,如此長袖善舞……周繼瑜、葉福在京中已有數月,直到一個月前孟光才頻頻相邀甚至登門造訪。”
這廝的眼光好生銳利……劉璟挑挑眉頭,示意繼續說。
“所以,孟光前來相送,只可能有一種理由,志同道合者。”
楊士奇緩緩說著,目光緊緊盯著劉璟,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
劉璟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楊士奇突然道:“周繼瑜、葉福知曉實情嗎?”
聽到這句話,劉璟微微眯眼,瞳孔微縮。
“周繼瑜、葉福忠於先帝,忠於正統,所以日後也必然忠於陛下。”楊士奇差不多已經得到了答案,笑道:“周繼瑜率金山衛、鄉勇勤王,於金川門身受重傷,休養數月,不料卻能從松江同知升任松江知府。
偏偏同樣在金川門身受重傷,而且最近一個月才與孟光相熟的葉叔疇被外放之地也是松江……”
楊士奇笑了笑,“只怕孟光出力不小吧?”
松江知府、華亭知縣,這兩個位置不算什麼,但同樣在金川門受傷,休養數月,然後同時被外放鬆江……不打通吏部關節是不可能的。
而吏部尚書張紞和劉璟是忘年交。
劉璟的臉色更難看了,“還有什麼?”
“其實孟光今日不應該懷柔楊子蓉。”
劉璟實在頭痛,面前這人實在心思太過敏銳,心想陛下那份名單中點出此人……如此人物,陛下難道早有預備?
楊士奇也不管劉璟怎麼想,殷勤的解釋道:“今日懷柔尚可,他日不可再行懷柔楊子蓉。”
“非為楊子蓉品行,而為陛下。”
“楊子蓉惡燕王、趙王,亦惡魏國公、朝中舊臣,更惡先帝……若是先帝殺個回馬槍,難道會因為楊子蓉勸前燕王拜陵而賞?”
“只有一人不會深恨楊子蓉,也願意用楊子蓉……”
的確,只有當朝陛下李允熥會用楊子蓉。
沒有楊子蓉,李棣就不會死,李允熥也不會被推上皇位,如果想有所作為,被幾方勢力棄用的楊子蓉是能為其所用的。
劉璟深吸了口氣,眼中透出絲絲寒意,在心裡琢磨需不需要殺人滅口。
“武英殿之事已經遍傳金陵,陛下舉重若輕,從中調和,雖是無奈之舉,但使朝政平穩,頗見手腕。”楊士奇讚道:“順應大局,使大軍北上,真有英主之相。”
“史上傀儡皇帝多了,但有誰能如陛下一般施展手腕,影響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