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燦靜靜地看著她蹲下的樣子,第一次發現,原來她也很瘦小,縮成一團的時候,就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一樣。
第一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恨她。而是覺得姜蘊很可憐。
就連旁邊的戰訣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這樣低頭凝望著面前失聲痛哭的女人。
他從來都沒想過傷害任何人,包括姜蘊在內。
他們是同學,更是曾經很好的朋友,他一直都很感謝姜蘊對他的支援,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掙扎中,如果沒有姜蘊,他怕是無法堅持自己的夢想。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年那個會小心翼翼的問他“你叫什麼名字”的女孩,二十年之後竟然會變得如此瘋狂和扭曲。
戰訣望著地上的姜蘊,嘆了口氣,抿唇道:“你別哭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只希望你能簽字離婚,其他的事,就這樣一筆勾銷吧。”
她為他付出了二十年,而他亦為她斷了一根小指和自己餘生的前途。
糾纏了二十年的人生和暗戀,就這樣結束吧。
他把手伸向她啊,淡聲道:“起來吧。”
然而姜蘊只是仰頭看了他一眼,猩紅的眼中像是淬了毒一樣怨念,半晌,她忽然一把拍開了他的手,冷冷的說道:“用不著你可憐我,帶著你的崔燦,滾出我家!”
戰訣原本以為經過這點教訓,她應該能醒悟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如此執迷不悟,頓時也惱火至極,收回了手,一把摟住崔燦,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冷聲道:“離婚的事,我一定會堅持到底,姜蘊,你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便擁著崔燦向外走去,而姜蘊則久久的蹲在地上,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眼中滿是恨意。
從姜蘊家裡出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崔燦先是用帕子幫他捂住了傷口,隨即便提出和戰決立刻趕去醫院。
他的手受傷了,不能開車,崔燦便擦了眼淚,自告奮勇道:“我來吧!”
戰決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她,“你能開車嗎?”
自五年前出了那場車禍,她就有了心理陰影,再也沒有開過車,眼下她本來就情緒比較激動,他們剛剛出來的時候。他握著她的手都在發抖,她還能開得了車嗎?
崔燦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他的手,笑了笑,“放心,我能行。”
她已經逃避了這麼多年了,也該學著堅強了。這些年來,都是戰決一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她,從今以後,換她來保護他了。
見她態度堅決,戰決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上了車,崔燦先是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兩隻手握著方向盤,好一會兒才穩住情緒發動了引擎。
好久不摸方向盤了,崔燦的手還是有點抖,好在晚上路上的車也不多,她找回了手感之後就開始慢慢提速,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讓戰決去了急診。
他那截斷掉的小指,被他刻意遺留在了姜蘊那裡,完全斷了自己接手的後路。
事實上即便他不這麼做,他也知道就算手直接回來。神經受損,他也沒辦法再碰鋼琴了。
包紮的時候,他一直都緊咬著牙,一聲不吭,反倒是旁邊的崔燦有些不忍,轉過頭一直不敢去看他。
她以前就跟他說過,他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就是他那雙手,修長且精緻,比起手模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現在,他卻成了一個殘缺的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十指飛揚在黑白琴鍵上。意氣風發的鋼琴家了。
一想到這裡,崔燦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旁的戰決看到她這個樣子,只是心疼的笑笑,伸手攬過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輕聲道:“別哭,如果在鋼琴和你之中一定要做一個選擇,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你。”
崔燦只是哭著搖頭,“可我不值得。”
“你永遠都值得,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值得我放棄一切。”戰決心疼的望著她,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柔聲道:“所以我才會那麼急功近利的去求戰祁和清歌,希望他們能撤訴,也希望你肚裡的孩子能留下來,安然無恙的降生,我一定會對你們母子負責到底的。”
崔燦仰頭望著他熠熠生輝的雙眸,眼中的淚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傾瀉而下。
良久後,她踮起腳環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帶著繾綣,帶著愧疚,也帶著濃濃的愛戀。
戰決先是愣了一下,可隨即卻緊緊地摟住了她,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捧著她的臉頰,深深地回吻著他。
這個吻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崔燦氣息都有些不穩的時候,他才終於鬆開了她,將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崔燦的臉貼在他的心上,哽咽了一下道:“戰決,我愛你,今生今世只愛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