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瓢潑,雷聲大作,客廳裡因為沒有開燈,光線也是暗得很,兩個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對視著,互相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毫不妥協的堅決。
宋清歌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他眼中看到一絲遲疑和不忍,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明知道那池子裡的花對她的意義,他卻還是執意要這麼做,用意義非凡的花去討好他女人的歡心。這樣的舉動讓她覺得,他就像商紂王為討妲己歡心挖了比干的一顆七巧玲瓏心。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沒什麼區別。
她心裡清楚他是執意要讓她難受,閉了閉眼,她忽然衝到茶几邊上,一把抄起了上面的一把鋒利的長剪刀,猛地回頭瞪著那邊的兩個人。
她的眼神又兇又急,眼底泛著猩紅,就像是一隻被惹怒了的獸。
姚柔被她狠厲的眼神看的渾身一顫,急忙躲到了戰祁身後,小聲嘟囔道:“幹嘛那麼看著我,要吃人啊?”
宋清歌又轉頭看了看戰祁,目光冷然。戰祁看著她的眼神。心裡有一瞬間的遲疑,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再讓他收回來自然是不可能,他也做不到自己去打自己的臉。
他抿了抿唇,只能在心底暗想著,只要一次,只要宋清歌這次肯開口求他,並且保證以後不再和薛衍來往,他就既往不咎,也不會再讓她毀掉她的回憶。
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他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禱著,希望宋清歌自己能主動請命,這樣他就會借坡下驢給她個機會。
可戰祁到底是失望了。
宋清歌靜靜地看了他兩秒,隨即嗤笑一聲,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傾盆大雨從天降下,一推開門就能聽見雨點噼裡啪啦的聲音,像落豆子一樣,敲擊的人心口都在疼。
琴姨見狀急忙從門口拿起一把傘追上去,焦急的喊:“大小姐,外面雨大,你要打傘啊!”
可宋清歌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挺直背脊毫不遲疑的走進雨幕,徑直走向了園子裡的池塘,在池塘邊上那一簇荷花旁停了下來。她走進大雨裡也不過幾分鐘,渾身都已經被澆的溼透,睫毛上不停地有水珠落下來,她覺得眼睛有些發澀,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只得閉了閉眼,抬手從臉上抹了一把。
荷花開的位置距離池岸有些遠,如果要夠到花,就必須要下到池子裡面才行。宋清歌看著被雨點砸出波紋的池面,復又回頭朝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本來就有些近視,再加上大雨迷濛,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麼,只是嘴角劃開了一個諷刺的笑。可是站在落地窗前的戰祁卻能將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他心裡有一個衝動讓他去攔住她,可是還沒等他想清楚,宋清歌已經蹲下身,一隻腳邁進了池塘裡,跟著便整個人都進去了。
池塘的水實際上不深,大概也就是到她胸部的位置。戰祁抿緊唇看著她一邊划水一邊走向那些開的正盛的荷花,手指捻起其中的一簇,她閉了閉眼,心一橫,終是一剪刀將那一大束荷花剪了下來。
宋清歌手裡握著那束荷花回到家,渾身都已經溼了,琴姨手裡拿著毛巾想給她披在身上,可是卻被她伸手擋開了,直接面無表情的走到了戰祁面前,伸手把那束花遞給他。
戰祁抿著唇沒有說話,臉色也難辨喜怒,只是目光沉沉的盯著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雪紡T恤緊緊地貼在身上,髮絲和衣服都在滴水,鞋子上還有泥。順著她回來的方向留下了一串腳印,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冷,她的嘴唇都是紫的,不停地打著哆嗦。
宋清歌又把手裡的花往前遞了遞,笑意漸深道:“姚小姐還有什麼要求請一次說清楚,下一次想要什麼?我的命嗎?”
戰祁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一旁的姚柔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頭,低眉順眼的沒敢說話。
宋清歌也不想再和他們這樣呆下去,將花放到茶几上之後便轉頭徑直上了樓,戰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時間甚至忘了去跟她糾結那些問題,就這麼眼睜睜的放她走了。
宋清歌上樓之後便直接去了浴室,衣服也沒有脫,開啟水就直接站到了淋浴下面,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自己。反正她現在也溼透了,再溼一點也無所謂。
她覺得很累,自從遇到戰祁之後,這種感覺就日漸強烈,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快撐不住了,倒不如一刀抹了脖子,一了百了的好。
可是轉念她又想到了知了,她的孩子還那麼小,她都還沒看到她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怎麼能這麼輕易死了?
宋清歌蹲了太久,腿都有些麻了。扶著牆壁緩緩站起來,她脫掉身上的溼衣服扔到一邊,匆匆洗了個澡便去自己之前住的側臥了。
她現在覺得身體很疲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想趕緊找個地方躺下來休息一下,於是連頭髮都沒有吹,就這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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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戰祁自然也沒去找過她,他知道她一個人睡在那間冷冰冰的的側臥,好幾次走到門口都想敲開門找她好好談一談,可是抬起手了卻又敲不下去。
罷了,她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想必也是不屑於向他低頭的,既然如此,他幹嘛還要剃頭挑子一頭熱?
第二天一早,到了戰祁吃完早餐的時候,宋清歌都沒有露面,知了還嚷嚷著要去幼兒園,她卻連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這個女人是什麼意思?用這種方式來給他打對臺,故意讓他不痛快?
戰祁越想越惱火,摔了筷子便大步上了樓。寒著一張臉一腳便踹開了側臥的門,卻見她正背對他躺在床上,還睡得正香似的。
看她這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戰祁便更加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一把掀開了她的杯子,怒斥道:“宋清歌你又耍什麼花樣?以為裝死我就不跟你計較昨天的事了?你給我起來,把話說清楚!”
宋清歌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仍然背對著他躺在那裡,甚至動都沒動一下。
戰祁以為她還在裝腔作勢,伸手便去拉她的手臂,呵斥道:“你聾了?我叫你起來。沒聽見?”
宋清歌被他這麼一拉翻過身來,戰祁這才發現她臉上滿是不正常的潮紅,微張的嘴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著,嘴上已經乾的起了皮,額頭上都是細密的冷汗,雙眼緊閉,整個人都燒得不省人事。
戰祁心頭一跳,急忙靠過去將她拉進自己懷裡,伸手一探她的額頭,就忍不住低咒了一聲,“怎麼這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