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秀說道:“當真如此?”
船老大說道:“我騙主家幹嘛?主家如果不信,到了夷陵可以看看。”
劉文秀說道:“倒要見識一番。”
真因為劉文秀瞭解世情,才知道各關口的稅吏是多麼的可惡。
長江上,有不知道多少關口。有國家設的常關,數量不多,都在險要之處,比如鄱陽湖與長江交接的地方湖口,就有一個關卡。
在明朝的時候,這些關卡一年能有十幾兩銀子的進項,也算是國家正稅之一。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地方關卡,甚至一些官員太監私設的關卡。
劉文秀從朝廷公文之中,有撤除私設關卡,整理地方關卡,一律歸為戶部直轄的命令。
還有一些細則,不過劉文秀沒有太注意。
只是沒有想到,張軒能遏制住了這樣的情況。
畢竟以劉文秀的瞭解,明代各關卡要交給胥吏與官員的賄賂,甚至比正稅要多好幾倍。
隨著張軒的登基,他之前的一些政策,也被人翻了出來,比如大規模清洗胥吏階層。
劉文秀心中冷笑,暗道:“不過是義父等前輩的故計而已。”
的確,不管是李自成,張獻忠還是羅汝才等人,破城之後,窮苦百姓受難不多,富裕人家或許破財,但是如果抵抗不頑強的話,性命或許能保全。乃至如果是一個清官的話,連官員的性命未必不能留下。
但是有一種人,是決計活不了的,就是胥吏。
蓋因這些胥吏是直接接觸百姓的,種種刻薄之處,被百姓恨之入骨。義軍萬萬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張軒不過是將這一件事情,擴大化,規模化而已。但是劉文秀卻騙不了自己。
畢竟當初他們在成都秉政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殺胥吏,甚至張獻忠殺人更多。但是光殺人管用嗎?
劉文秀太明白過了。
他也知道,他看見的僅僅是殺人。而不是殺人後面的體系。
劉文秀騙不了自己。
“這就是所謂的新朝新氣象嗎?”劉文秀暗道。
因為張軒麾下有大部分士卒都出自社會底層,如劉文秀一般熟知民間疾苦。故而張軒以這些人為根基,清理胥吏,將一些傷殘老兵安置在這些看似位不高,但是權很重的地方上。
再加上張軒合理的安排統合,才有這樣的效果,不知道費了張軒多少心力,當然這也是因為長江水道是夏朝的血脈所在,對於立足南方的政權來說,這一條長江水道再重要不過了,是張軒重點的關注地方,沿江所有的稅卡,知縣,等官員,每一個人的履歷,張軒都一一過目,才有而今的氣象。
但是這種運動式的清理,到底能維持多長時間,就是張軒自己也不是太清楚的。
不多對於劉文秀來說,這已經夠震撼了。
“窺一斑而見全豹。”劉文秀說道:“這張軒莫非真有天命不成。”
張軒畢竟不是在大明民間長大的,對明朝的社會底層瞭解不夠,很多事情他看不眼。但是劉文秀卻知道,天下百姓要求的不多。
張軒這樣大清理,看似沒有減稅,但是實際上,已經相當是減稅了。
南方的底子比北方好,百姓大喘這一口氣,就能緩過勁來。在張軒的政令之下,社會秩序僅僅是簡單的恢復,就讓百姓滿足了。
而且劉文秀也知道,張獻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他同樣也做不到。
劉文秀望著滾滾長江,長出一口氣,連心中那一口氣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