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崇很奇怪地問:“這是禮部在做的事情,難道有什麼不妥?”
楊崇看楊智積含笑望著自己,忽然明白了,楊廣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殺了以後,李唐諡楊廣為煬皇帝,隋恭帝楊侗諡為世祖明皇帝,夏王竇建德諡為閔皇帝;禮部原來定的是明皇帝,畢竟現在還是大隋的國號。可是現在楊侗跑了,還有明帝的稱呼,就等於在承認楊侗的正統,讓自己處於不利的地步。
楊崇從侍者手中接過酒壺,親自給楊智積倒了一杯酒說:“智積叔,多謝了。”
楊智積哈哈大笑道:“我們都是弘農楊氏的族人,互相提攜是應該的。楊崇,前兩天我和楊浩、楊汪商量了,我家和楊則那一支併入神木堂,過完年就辦理。”
楊崇多少知道點這事,轉入神木堂其實是楊則的主意,按照楊智積現在的備份和地位,就應該是皇族的族長,但是蕭皇后和楊慈佑死抓著長房的優勢不放,堅持楊侗是族長。蕭皇后等人也是沒辦法,需要外力支援,按照大隋律,倘若族長楊侗真的出事,楊智積等人都要受牽連;可是楊智積等人這時候與楊侗翻臉,又怕被世人指責,只能分出來。
楊崇給自己也斟滿酒,敬楊智積說:“智積叔,我沒意見,楊浩是族長,他同意就行了。”
楊智積滿意地笑道:“真是麻煩你們了,楊崇,以後我們就是同宗,一切盡在酒中。”
楊智積當然滿意,楊崇離稱帝只差一步,一旦楊崇稱帝,自己還是皇族,後人榮華富貴都不成問題;楊智積喝完酒後就走了,今天這種氣氛和環境下,來找楊崇的人肯定很多,平時不方便說的話都可以藉機說出來,自己的事辦完,不能擋著別人的道。
楊智積才走,堯君素就走過來了;堯君素對楊崇是極為佩服,但是也是大將軍中和楊崇走得最遠的一個,不是嫡系,沒有生意上的往來,純粹就是朝中的同僚。但這因為這樣,堯君素對楊崇看得角度與其他人不一樣,認為楊崇表面上的都是籠絡人心的手段,骨子裡還是按規矩做事的人。
堯君素要講的還是楊廣和蕭皇后:“聖天子是一個放縱自我的人,過得是幻想中的生活,因此蕭皇后現在抱著一種幻想,就象在賭桌上輸了很長時間的人,相信的就是運氣,忘了賭錢還是有技巧的。我對聖天子還是很尊重的,楊侗已經變成賭注,越王,你看能否不讓楊政道成為賭注。”
楊崇只感覺今天的光線不對,讓每個人都懷念起過去,堯君素現在四十出頭,虎背熊腰,留一口整整齊齊的劍髯,目光真摯而沉重;楊崇笑笑說:“有些事外人沒有辦法,賭錢敗家誰不知道,可是深陷其中的人就算心裡再痛,可是坐在賭桌旁還是忍不住出手,因為在他心目中,那是他唯一的機會,出手就算是死,只不過提早了幾天。”
姜菲驚訝地說:“楊崇,你看上去很有賭錢的經驗。”
楊崇在大學裡就喜歡打麻將,最後被同學合夥騙了錢;在穿越前失意的日子,還沉迷過一段時間的遊戲機。楊崇憶起往事,淒涼地一笑說:“我曾經看過一個故事,有一個人為了對錯去和一個魔鬼般的人物賭牌九,最後輸了,卻是想著逝去的情人,含笑喝下了一杯毒酒;因為從那一刻開始,他將沒有任何痛苦。”
姜菲和堯君素都呆住了,不僅是因為楊崇的故事,還因為楊崇的表情;只有那些經歷過刻骨銘心之痛的人,才會有這般的無奈和回憶。堯君素急忙施禮賠罪說:“下官胡言亂語,越王莫要見怪。”
楊崇拉著堯君素坐下喝酒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恩怨情仇,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滿意。我們的理想是讓中原百姓都過上好日子,但是實際上,我們可能只是在向目標前進,難以看到目標實現的哪一天;因為這和技術、信念沒有關係,是社會傾軋的結果,人們在努力的時候,總有人在最底層,也總有競爭的失敗者。”
堯君素愣了半天,搖頭說道:“越王言之有理,是下官矯情了。佛門中說,今日種種死,譬如明日種種生,是命數。”
兩人邊喝邊聊,連孔穎達走過來坐下都沒在意,司空行過來把堯君素拖走了,楊崇這才轉向孔穎達說:“孔兄,你要是還想說楊廣一家,就不要說出來,我聽得有些煩躁了。”
孔穎達咪了一口酒說:“我怎麼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楊廣都死了那麼多年了,我是來告訴你,崔民壽來信,十天前劉炫師叔逝去了,因為訊息報到涿郡,等崔民壽去處理才報信來遲了。”
“什麼?”楊崇的酒杯脫手了,被姜菲悄無聲息地接住;楊崇握著孔穎達的手說:“不是真的。”
“是真的。”孔穎達淡定地說:“我還記得我們在長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酒席宴上,高朋同道滿座,把酒盡歡。師叔給你留了一封信,沒有封口,我和崔民壽都看過了,他對你的期望超過我們所有的人,他認為你能帶著大隋恢復漢武時的盛世,希望你能坐上那個位置,他說換一個人,會讓天下人失望。”
孔穎達說完從懷中掏出信遞給楊崇,站起來默默地離去,作為一個名士大儒,孔穎達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至於楊崇如何抉擇,孔穎達認為那是楊崇的自由,他相信楊崇會為了天下蒼生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楊崇把信放入懷中,現在不是悲傷和看信的時候,楊崇吩咐侍者喊來虞綽,問劉炫的事應該如何處理;虞綽低聲說:“越王,劉老是你的好友知交,但是沒到國葬的地步,等宴會快結束的時候宣佈一下,我去和杜尚書說一聲,讓國子監和山南書院做一些活動悼念一番。”
楊崇想想說:“讓韋裔在長安報上釋出一個頭版訊息,你和孔穎達各寫一篇悼念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