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外的空氣有些悶熱,秋風已經開始漸漸轉涼,站在樹蔭下更是說不出的舒暢,蘋果樹果實累累,送來陣陣果香。楊崇舒服地張開雙手,伸了一個懶腰,看著神清氣爽的孟翻,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孟翻的能耐,差點錯過一個千里馬般的人才。
目前楊崇手下不缺有能耐的人,司空行、姜奪、龐煥、天棄等人幾乎都是獨擋一方的角色,但是缺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謀略之士,孟翻的出現確實讓楊崇喜出望外。楊崇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孟翻和三國時的毒士賈詡一樣,良禽擇草木而棲;賈詡在董卓、李傕手下並不顯眼,後來投奔張繡、曹操才大放異彩。
同樣,孟翻投靠自己的時候,自己不過是一個能掙錢的官員,縱使在格物和經商上被人津津樂道,但是沒有什麼氣吞山河的志向,或者說看不出有這種志向。孟翻自然曉得有他沒他,對自己沒什麼影響;這次孟翻回來,看見自己秘密地召集高手,在別院建立了種種措施,才有了興趣,願意露一手。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世上不缺才華橫溢的員工,缺的是有志向的老闆。楊崇暗叫僥倖,如果自己一直是經商掙錢,孟翻的散漫就永遠不會改,再過幾年天下大亂的時候,很可能投奔哪路義軍;當然,從歷史上默默無聞來看,孟翻投奔的並非明主,或者就是剛投身起義,就在陣前戰亡。
楊崇心一緊,亂世中赤地千里,餓殍遍野,人命比粟米布帛都賤,多少英才如流星劃過,轉眼就消失,更多的人連閃耀的機會都沒有。孟翻一直在觀察著楊崇,小心問道:“家主是在擔憂什麼?”
孟翻一開始聽馮齊整遊說去邯川戍只是好奇,直到看見那場驚豔的天雷表演,孟翻才有了跟隨楊崇的想法;孟翻博覽群書,當然曉得道家傳說中的雷火丹就是爆炸之物,只是樓觀的典籍中沒有製作方法,也沒聽誰說見過。楊崇回到長安後,孟翻被楊崇派出去多次負責石油的研究和勘探,每次回長安都是耳目一新,當劉弘基等人來後,孟翻確定,楊崇一定會做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於是找機會證明自己。
楊崇不想對孟翻隱瞞,有些事一個人藏在心中太憋屈,楊崇看看周圍無人,低聲說道:“我擔心大隋三五年中會有大亂。”
孟翻眼神熾熱起來說:“頂峰之後便是低谷,大隋在這次長安大會後便登上了衝所未有的高度,盛極而衰是正常的,問題是家主有了這種預感,準備如何應對才是關鍵。天下大亂的起因必定是災年戰亂,家主是打算散盡家財救濟天下蒼生,還是因時而起做一番事業?”
散盡家財救濟天下蒼生,開什麼玩笑,我有這個能力嗎?楊崇有些不滿地看看寄予厚望的謀士,孟翻笑笑說:“家主現在是在矛盾之中,所以一直做著兩手準備,既在不斷地斂財,同時又召集志同道合之士。墨家提倡天下兼愛,所謂‘官無常貴,民無終賤’,大亂正是改變貧富格局的時刻,讓家主有機會實現‘飢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的理想。”
楊崇忍不住心中喝彩,什麼是縱橫之說,今日總算見識到了,孟翻隨意間就給楊崇的行為罩上一層墨家的光環,讓楊崇有自己站在道義高處的感覺。難怪三國時,劉備見到諸葛亮,就說自己如魚得水,楊崇此刻就感覺一下子釋放了心中的鬱悶,無數思緒紛沓而至,有向人一吐為快的慾望。
楊崇穩了穩心情,示意孟翻和自己一起在蘋果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問:“依你之見,我能不能做得更好一點?”
楊崇不是神,肯定有思考不周的地方;孟翻滿意的是楊崇的態度,年紀輕輕已經名動天下,還能虛心下問,這樣的老闆幾近完美。孟翻思索著說:“家主在士族中周旋,已經有了一席之地,只是長安權貴滿地,還有聖天子坐鎮,其實你現在所做的已經到了極限,只能靜等時機。如果有機會,還是需要向外地發展,商隊就是一種很好的模式。”
楊崇的狀態已經恢復正常,贊同說:“我請劉弘基他們過來就是這個想法,不僅是商隊有巨大的利潤,更主要可以透過商隊鍛鍊隊伍。可是邯川戍一役,我們和赤金突厥結下了樑子,我擔心西去的商隊會遭到暗算,不一定是馬賊那種襲擊,還有可能是某地的官府、士族出面的圈套。”
孟翻不以為然地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家主一路走下去,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挑戰,赤金突厥也好,歲寒堂也罷,既然無可避免,不如主動迎戰。下次商隊去西域,孟某願意同行。”
所謂謀士,就是謀而能用,不能用的就是紙上談兵,孟翻主動提出和商隊一起行動,頓時讓楊崇好感大增。楊崇高興之餘,暗暗提醒自己,越是好的謀士越容易把人帶到溝裡的,臉上笑意盎然地說:“那就太好了。我正在考慮等東海的船來了,組建商隊和於欽燾一起行動,這樣在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算算日期,虯髯客張伯堅的船隊也應該到了,司空行在揚州的時候,和張伯堅的管事商議好了,除了海上的珠寶香料一類商品,還要一部分江南的瓷器絲綢漆器。孟翻很好奇地問:“家主對張伯堅為什麼這麼信任?”
楊崇微微一笑說:“張伯堅是紅拂女和李靖的盟兄,為人豪情壯志,他是大海商,和我約定,到長安的貨全部賣給我。”
孟翻走南闖北,自然清楚海商就是海盜,說白了,楊崇其實就是在幫著張伯堅銷贓,除非船不到長安,只要靠岸,張伯堅就是想反悔都沒有門。換一個角度,張伯堅有著楊崇這樣的生意夥伴,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放棄,畢竟銷贓也是有風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