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全境戒嚴,烽火點燃,快騎四處。數千的高昌戰士和平民打扮的人揮舞著寒光閃閃的兵器從軍營、小巷子、商鋪等處殺出來,衝向火光四起的大道;突然,四輛馬車出現在不同的道口,巨弩轉動,數不清的箭矢在空中作響,收割著從不同角度衝出的敵人,隨即大隋的騎兵裹著馬蹄出現,大旗在火光下招展,上面是斗大的“宇文”二字。
騎兵的長刀馬槊隨著戰馬的一往無前,席捲在人群中,不要說不行的造反者,就是預先準備好的兩百多騎,不過是兩個照面,就在隋軍進退有序的絞殺陣勢前奔潰,造反的人終於向衝出來的方向後退,可是每條街道都湧出隋軍騎兵,連弩、勝刀、長矛,讓人感覺,今夜就是一場屠殺。
楊崇在到達高昌的第三天就開始動手出乎所有人預料,當楊義臣和崔君肅剛回到高昌城,城中已經滿地血腥,高昌城響了半夜的廝殺聲終於平息,只有數處殘留的餘火還在熊熊燃燒,大隋的鐵騎封鎖著道路,根本人沒有去救。
馬德來一臉震驚地報告:“楊郡守手段太狠了,城西營房千餘人計程車兵暴亂,衝出來和近千暴徒會合,在半路上被宇文成都帶人攔住射殺,十存二三,太慘了。”
城西營房是張家的嫡系,崔君肅問道:“另外三處呢?”
馬德來苦笑著說:“麴氏的軍隊早被慕容息雄控制,僱傭來的兵才不會為高昌人拼命呢?何況楊崇寫了一道命令,各族人只要加入隋軍,就享受蕃兵的待遇。城西營房就是宇文成都設的局,要不然哪有人能衝出來,我真是弄不懂,至於這樣嗎?”
馬德來一生豪強,見過手段毒辣的,但是沒見過這麼毒辣的,在他眼裡,楊崇就是個惡魔,視人命如草芥;崔君肅嚴肅地說:“楊崇是要徹底地拔掉張家,以此震懾其他士族。雖然方法冒險,但是是楊崇在高昌站穩腳跟最有效的方法,成功率在五成以上,大將軍,高昌士族謀求唐國公出任郡守的事可能洩露了,所以車宗武等人至今滯留長安。”
馬德來掉頭就想走,這件事多多少少他知道一點,也是那個透露訊息的人給他出主意,找楊義臣要求留在高昌。楊義臣喊住馬德來說:“你擔心什麼,楊崇對付的是高昌人,你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誰給張家報的信。”
崔君肅信心十足地說:“不用查。我們封鎖了南平城到高昌城的道路,張家就算得到訊息,一個時辰的時間也來不及安排,雙方都是謀定而動,肯定有人投靠楊崇了,否則楊崇不可能把時間點掐得這麼好,大將軍,時間不多了,天一亮,楊崇從南平城回來,恐怕就要對張家動手。”
這是肯定的,既然做了初一,就一定要做十五,即使楊玄感反對,楊崇也不會停住手中的刀,留下張家,只會被反噬一口。楊義臣呵呵笑道:“動不動手,都是楊崇自己向朝廷彙報。君肅,你和馬德來一起去見楊崇,就說我大軍準備撤回鄯善,現在軍需物資緊張,看高昌能提供多少。”
馬德來心頭一喜,這是要和楊崇要錢啊,崔君肅笑道:“大將軍放心,楊崇在這方面聲譽卓著,恐怕都不用我們開口,我會先去現場看看。”
果然,楊崇一見到兩人就說:“現在看高昌張氏主導了這次叛亂,但張家產業廣闊,我剛到高昌人手不足,張家在田地、高昌、南平以外的房產莊園,就麻煩崔大人和馬將軍安排人去搜查叛賊餘黨。”
楊崇的意思很簡單,交河縣和其他城鎮,他就不管了,馬德來興沖沖地去安排了;崔君肅狐疑地問道:“楊大人,你這可是捅了馬蜂窩。”
楊崇穩穩地說道:“臥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我總不能等著張家起兵了再動手。崔大人訊息靈通,可知道淬天閣的甄雪晴在什麼地方?”
崔君肅望了望楊崇,大笑道:“果真如此,不知道樓觀道到的是哪位高人。”
楊崇答道:“張果老和馮齊整。”
崔君肅收斂笑容說:“甄姑娘五天前就離開了高昌城,不過剛才我檢視了現場,很有點意思,火是住宅裡的人自己放的,二十幾具屍體燒成焦炭,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人。街坊說原來住的人有些混雜,漢人、粟特人、突厥人都出現過,以為是張老爺的客人,無人過問,今天的衝突就是宇文成都手下搜查到這家的時候引起的。”
楊崇肯定地說:“不是衝突,是叛亂。宅子的主人是哪個張老爺?”
崔君肅有些頭疼,楊崇要不是有情報,宇文成都怎麼會恰好搜查到這條街,會不知道是誰的宅子?好吧,送佛送到西,崔君肅答道:“是高昌張氏張續的房子。”
宇文成都和王謝天以搜查叛軍為名包圍了張府,限令一炷香後,所有人走出張府,接受檢查;周圍的房頂和遠處的街道上都是畏畏縮縮捨不得走的人,張家在高昌威風百年,被軍隊圍住還是第一次。張家倒很乾脆,從家主張續到幾個月的嬰兒在規定時間內全部走了出來,昨夜男壯盡失,外地的人進不了城,拖延只是給楊崇送了一個殺人的藉口,還不如捨命一搏,張續不相信,楊崇沒有鐵證,就敢殺了自己,滅了張家。
孟翻和米順立即帶著人上前,米順面對張家人的時候,能感覺到張續那要殺人的眼光,但是沒辦法,楊崇不僅公佈了他的身份,還任命他為高昌郡錄事參軍事,在公告上寫得一清二楚。其餘八人被繼續羈押,在寫各自收集到的情報,一個個只能認命,在高昌這麼多年,都結婚生子,不能在最後關頭被打入叛賊的行列,連累家人。
張府佔地足有四十畝,高牆朱門,府中亭臺樓榭巍峨,假山花園無數,從外往裡望,楓葉如火。孟翻就在進門的一霎那,停住腳步,讓士卒把張府的管家張憲找來,和顏悅色地說:“前面領路。”
張憲回頭看看張續陰沉的臉,一臉不情願地領著孟翻和米順進去,張家有一夜的時間,清理得很乾淨,孟翻走完內院後問:“張府可有密室之類的地方?”
張憲回答說:“怎麼可能,張家是青白之家,要那些東西做什麼。”
米順忍不住搖頭,所有的世家都是居安思危,有條件的不要說密室,就是直通城外的地道恐怕都有;以張家欺主的地位,他難道不怕麴氏突然下毒手,所以偌大的張府有密室是必然的,張憲的回答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孟翻直接讓張憲領著自己去了張續的書房,書房很簡潔,有點象修真人的所在,一榻、一幾、一櫃、一椅,牆上是一幅老子出函谷的水墨畫。
孟翻低聲問道:“管家家裡可有什麼人?郡守大人在我來之前吩咐過了,要找張府的人協助造冊,並且在張續被調查的時候主持張家。我看你面目和善,又是張府原來的管家,熟悉情況,準備向郡守大人推薦你;不會要你白乾,要是你有兒子的話,我可以向楊郡守舉薦他做官。”
張憲頓時有被馬蜂刺了的感覺,緊張地盯住孟翻,哪有這種好事,對方說得肯定是反話。孟翻似乎沒看見,繼續說道:“當然了,要是張家其他人交代出來,張府有暗示,你就是有意隱瞞,與張家主人同罪。聽說張文有兩個兒子,要是同意他兒子不死,不知道張文會不會說密室的事。”
會,肯定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為家族其實都是表面的說法,為了子孫才是真正的硬道理,張家若不倒,付出還是值得的,不說流芳千古,最起碼後人會提起那麼一兩次;可是張家倒了,死就是白死的,張憲不敢賭下去,不過一刻鐘便撂了,說出三個可能是密室的地方。孟翻直接叫士卒破牆,終於在一堵牆上打到一塊鐵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