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無瑕在車內低低應了一聲,卻又忍不住一咳,弦伊在旁驚心道:“公子可有哪兒不適?莫非是路上風吹得緊,著了涼?”
“無妨,嗓子有些癢而已,不必大驚小怪。”無瑕說完又是一陣輕咳,見弦伊滿臉擔憂,他將手一捂,拼命忍住,道:“下車吧。”
弓站在馬車旁,見無瑕先下了車,忙伸手將他搭下,回頭看了一眼,發覺並無小二哥迎出來,不禁有些奇怪。
“公子等等,這店有些古怪。”弓說完拿起放在車旁的長劍,然後伸手一推那半掩的門,“吱呀——”一聲,門開了,那大堂之內趴著三人,卻皆毫無動靜,弓慢慢踏入屋內,剛動了身子,便見一人霍然抬頭,然後抱住腦袋大叫道:“雷大爺饒命,銀子都已經給了,就饒了小的們吧。”
弓這才看見那人竟一臉青烏,像是剛被人打過,不,的確是剛被人打過。
將手中長劍一放,弓對著那人道:“小二哥別誤會,我們是來投棧的。”
那小二哥這才將身旁那兩人一搖,道:“起來了,來客人了。”
待那二人抬頭之時,弓不禁輕輕一搖頭,那兩人的模樣較之前者更為慘烈,整張臉都已經腫得不像樣,看來被打得不清。
“公子進來吧,無事。”弓回身到了門邊輕輕一喚,無瑕帶著弦伊進了門,見到那三人的模樣便是一呆,而那三人本還捂著臉呻吟,驟然見到無瑕,也不禁呆在了原地,手還按著臉,人卻已經痴了神。
無瑕微微一垂眸,避開了那三人的目光,然後看了看那狼藉一片的大堂,眉頭一蹙,道:“發生何事?”
“那……那個……”
“是城裡的惡霸,說京裡下了告示,說,說什麼反賊什麼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要抓,要組成民防,所以到處要錢,不給,就打……”
那小二哥說得顛三倒四,無瑕三人卻已經聽得明白,京裡下了告示,於是地方上的惡霸便想著法子藉機搜刮民脂民膏,名譽上是組成民防保護百姓,實則是中飽私囊,欺壓民眾,而如此一來,倒豈非是自己等人連累了這小店。
“煩勞小二哥給我們三間上房,備好飯菜熱水,門外馬兒卸了喂好草料,我們明日一早便走。”無瑕說完到了一旁坐下,那三人忙返身去備一切。弓與弦伊到了無瑕身邊坐下,然後輕聲道:“可要去這附近探探。”
“不用,這附近沒有我們的人,咱們歇息好了明早便離開。”
“我去把東西拿進來。”弓說完出門去馬車上拿東西,一個小二哥端著熱茶到了無瑕身邊,將茶杯放好,倒上熱茶,卻邊倒邊拿眼偷偷去看無瑕,弦伊見狀輕咳了一聲,然後對著那小二哥一笑,道:“小二哥被打腫了左眼,似乎,有些不對稱,是否要本姑娘將你的右眼也來一拳,讓你也不用斜眼看人。”弦伊說完啪的一聲拍在桌面,霍然起身,那小二哥嚇得手一哆嗦,將茶壺一丟,向後一躲,擋住臉大叫道:“別打別打,姑娘饒命,我是看著公子哥模樣如此美麗,想要提醒一下,咱們這中籣城的惡霸叫雷彪,他……”聲音驟然之間弱了許多,那小二哥放下手,看了無瑕一眼,喉間喏諾,又是撓耳又是抓臉,看得弦伊心焦,遂又是一巴掌拍在桌面叫道:“有話就說,婆婆媽媽讓人心焦。”
那小二哥一張臉揪在了一處,一臉懊惱不迭的模樣,似乎怨自己多事多嘴,卻又忍不住想要提醒,於是身子向後一退,以防弦伊果真惱怒來打他,然後結結巴巴道:“那雷彪……他,他有喜好男風之癖……所以……”
拿著茶杯的手便是一頓,無瑕的眉頭蹙得更緊,他終於知道這小二哥為何要執意提醒自己,於是將茶杯放下,看了弦伊一眼,道:“丫頭,不得放肆,小二哥好意提醒,咱們應當感謝他才是。”說完抬眸對著小二哥微微一笑,輕聲道:“謝小二哥提醒,我們明日一早便走,會避開麻煩,小二哥不用擔心。”
“如,如此,甚,甚,甚好。”那小二哥被無瑕的抬眸一笑震得呆在原地,口中話語竟斷不成句,無瑕見狀頗為無奈,只得低頭繼續茗茶,弦伊卻從桌上抽出一根筷子砸在了小二哥的頭上,道:“還不走。”
小二哥這才回過神來,返身一走,卻一頭便撞在了身後的柱子上,噗通一聲仰面而倒,再爬起時,右眼已經疼得睜不開,弦伊頓時站在原地笑得彎了腰,捂著肚子指著小二哥道:“終還是黑了右眼,太逗了。”
那小二哥拔腿便跑,一張臉窘迫得通紅,剛跨出後院的門檻,卻又是一絆,“哎呦”一聲撲出了門去,弦伊本已忍住了笑意,聽到那一聲慘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趴在桌上眼淚都笑了出來,無瑕方才還怪她捉弄那小二哥,此刻卻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弦伊一見無瑕發笑,愈發忍不住,待弓進門時,只看見那兩人笑成了一團,而後院還不時傳來噼裡啪啦的響動,頓時莫名不解,卻又見無瑕開了笑顏,心底不由得便是一暖。
公子終於開了笑顏,多日以來因各地勢力受到朝廷追捕,他日夜難寐,整個人消瘦了不少,這般笑容已經許久未見,不管此時此刻的他是因為何事發笑,都讓人感到窩心之極,這笑容,讓人恨不能用一切去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