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知道宋先生總結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光看著課業的內容,她也認為這是一個腦子不怎麼靈光怎麼努力都不開竅的人,可是她所認識的賀恂,卻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宋先生。”虞夏沉吟片刻,抬眼看宋先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賀恂自小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中長大,心思難免比較敏感。”
說著,虞夏嘆了口氣,“他一直都害怕自己太出挑,尤其是,虞家已經有了一個跟他差不多年歲,卻異常出眾的嫡孫。”
見宋先生面露思索之色,虞夏又說了句,“先生,您要是方便,抽個空上他家看看吧,尤其是書房,好好看看真正的他該是什麼樣的。”
言盡於此,這是虞夏在這件事上唯一能為賀恂做的了,他自己原先想的倒是也沒錯,暫避鋒芒,然後一鳴驚人。
可是,他卻忘了,旁人對一個人長久以來固有的看法是很難打破的,他到時候若是忽然之間做出了轉變,旁人對於這些是的懷疑往往是要大過驚喜的。
那時候將禍大於福。
宋先生是東虞族學德高望重的先生,虞夏略略暗示幾句,宋先生一定會放在心上,鄭重對待這件事的,甚至還能夠幫賀恂打消他的顧慮。
跟宋先生道別之後,虞夏回到了家中。
她之所以選擇今天去族學把事情交代完,主要還是因為她不知道接下來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模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後能不能堅持下來。
虞夏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了屋子,連虞大有都沒去看。
她需要心無旁騖,這樣才能儘可能地做好她想做的事。
虞夏在屋中點燃一炷清神香,然後把從錢漢川那兒拿來的十二盞青銅燈都拿了出來,一字排開。
然後取出了一把刻刀。
刻刀是她當初用來刻玉石的刻刀,用在銅器上照理來說會有些吃力,不過虞夏卻有辦法讓刻刀更加輕鬆地在銅器上留下痕跡。
虞夏拿起刻刀,默唸口訣,手底生風,回憶著當初在徐寡婦洞前與江聆帆幾人運用風力的情形,以及當初與衛東南對戰之時的感受,神思微凝,手底的風力彷彿感應到了她的思緒,化作了風刃狀,附到了刀刃上。
這就是玄師親近天地元氣的效果啊。
虞夏胡亂想著,也來不及體悟這難得的感受,腦中演練著陣紋的脈絡,一點一點將紋路刻畫到了銅燈上。
這與尋常畫符不同,也與刻蓄靈珠不同,不論是符還是蓄靈珠,都是規規整整的形狀,或方或圓,紋路在其間可以獲得一個充分的平衡。
可是燈卻不一樣,它的形狀是不規則的,尋常的紋路很難在上面形成一個有始有終迴圈往復的陣圖,往往會出現元氣滯澀、或者截斷,甚至直接炸開的現象。
虞夏眼睛一眨不眨,額頭冒出了一滴滴冷汗,可是她卻顧不得抬手去擦,因為要在這個燈上刻上一個能夠生效的符紋,是需要以平穩的元氣一鼓作氣進行的。
最後一線紋路刻下,虞夏收回了元氣,長長舒了口氣,卻不敢放鬆,依舊死死盯著放在桌上的那盞燈看。
半柱香過去了,那盞燈毫無反應,甚至其間原本蘊藏的微弱的元氣也在一點一點消散。
失敗了啊……
雖然在意料之中,虞夏卻難免有些失望。
這並不是尋常自己鑽研畫來做實驗的,她現在是要救人的啊……
那個人還是她的父親。
想到這兒虞夏默然發現自己心緒有些不穩,又加之先前刻那盞燈的時候消耗了大量的元氣,腦袋竟然有些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