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句話裡隱藏了不少資訊,但我猜,珠蘭她聽不出來。
“想你死是我珠蘭的意思,與伯伯無干,你若憤惱,只管找我報復便是!”
“你看本宮像是惱怒的樣子嗎,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卻總惹得你這般誤會。”我被餓的有些眼花,語氣很是無奈。
聞言,她絕望地嘆了口氣,賭氣似的點了點頭:“好……我珠蘭算是領教了公主,想來我若真和你比心計耍謀略,定然不會是你的對手,你如此包容我,也不知是真心而為,還是在故意羞辱我。”
“你還年輕,我豈忍心對你下手。”我笑道。
“呵,那就多謝公主手下留情了,從今以後,我珠蘭若再看見你,一定會繞著道走。”
她甩身就要離開,我連忙抓住了她的胳膊,勸道:“何必如此,你若願意,本宮之前所言,句句是真。”
但她卻掙開了我的手,往前又走了幾步,直到即將踏出帳門的那刻,才側過臉對我說:
“用不著,我是不會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誤了自己,宗堯哥哥沒有娶你的時候,我還會將自己的一片真心付與,如今他既然娶了你,還對你用情如此,我便要徹徹底底地絕了這個心思,我完顏珠蘭,也是個驕傲的人。”
那件事情,反倒使我在心裡,對珠蘭產生了些許的敬佩,她也是個性情女子,只是被國相還有金兀朮、粘罕這些哥哥們給寵壞了,所以性子才會這般張揚跋扈。
以至於她想讓我死,便親自抱著毒酒讓我喝,什麼後果都不考慮,著實地道的孩子性格,讓我連反擊她的狠心,都不忍下。
當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的我,身處在一個看不見月亮和星星的地方,周圍煙霧瀰漫,遠處隱隱傳來鈴鐺的聲音,我的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鈴鐺的聲音越來越大,濃霧中,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待我走近,才看清楚,那人的腰上纏著一圈鈴鐺,手裡拿著一面銅鼓,衣服的顏色很是誇張怪異,他背對著我,幻影般地移來移去,等他轉過身子時,一張帶著詭異面具的臉,不斷地向我靠近,最後竟然說了一句——
“回來啦……”
從床上醒來後,我透過屏風發現,外帳的燭光異常明亮,於是睡眼惺忪地披了件衣服,尋光而去。
只見訛裡朵坐在案几前,不知道在研讀著什麼,我轉身去給他熬了碗安神湯,再回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扶著頭,閉上了雙眼,不知是休息,還是真的睡著了。
我提著腳尖,輕輕地靠近他,但這細微的聲音還是被他給察覺到了,他隨意地睜了下眼睛,卻未料我會出現在他的面前,打著哈欠,強提著精神對我道:“夫人怎麼醒了?”
他連忙抱起堆積在案几上的書,把它們全部放在地上,給我手裡的端盤騰地方:“夫人坐。”
於是我屈下身子,將安神湯放在了訛裡朵的面前,他披散的頭髮上,還留著辮髮的編痕,看起來就像是個打蔫的獅子,這個模樣,讓我有幾分心疼。
“前兩日西夏皇帝李仁孝,派人截了我大金邊境一帶上繳的糧草,此事震驚朝野,女真與黨項,即將會有一場戰事發生,夫人看,這是本王所繪製的,對西夏進攻防禦的軍事圖。”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去接他拿給我的圖紙,端起那碗安神湯對他道:“這深更夜半的,我沒興趣,趕緊把這湯趁著喝了吧,別置涼了。”
但他並沒有伸手,笑著對我道:“本王的手有些酸。”
我聽出了他的意思,便一口一口地喂著他喝,在這一過程中,訛裡朵除了喝湯的時候,嘴能夠張合一下,身子始終沒有動,他一直靜靜地注視著我,令我哭笑不得。
“寒漪。”他喚我。
“嗯?”
“沒什麼,只是想叫一叫你。”
我臉色微囧:“登徒子……”
“本王怎麼覺得,你是在誇本王不棄糟糠之妻呢?”
他朗聲笑道,逐漸恢復了正經的語氣:“此事發生在本王的封地上,所以,如果這次要與西夏打起仗來,本王便是領兵的統帥。”
我低著頭,沒說話。
他揉了揉額頭:“粘罕、斡離不、金兀朮,還有本王,都是已經封了王的人,但卻全都留在了會寧,遲遲沒回封地,完顏宗磐已經利用這個亂子,開始在朝堂上向皇上施難,真是讓本王頭疼啊……”
“王爺先睡吧,別想這些了。”我道。
“也罷,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活動一下筋骨,伸了個懶腰。
“夫人先進去吧,本王擔心若是現在滅了燭,光線一暗下來,你看不清周圍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