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仁孝這個人,他從十六歲即位開始,便受著西夏國相任得敬的壓制,那任得敬,原是我大宋西安州的通判,當年西夏老皇帝李乾順,趁著金國伐宋,派兵進攻西安州,這個匹夫便大開城門,降了西夏。
後來,他又將自己的女兒獻給了李乾順,自此官路亨通,待到他女兒被立了皇后,他便成了國丈,漸漸地,連李乾順都不放在眼裡,又怎會把李仁孝當回事。
如果說,之前在對西夏是否用兵這件事情上,金國還會分成兩派,意見各不統一的話,那當完顏亶遭遇西夏刺客襲擊,險些喪命後,金國對党項出兵的決心,便成了上下一致,堅定無比。
當時的具體狀況,我並不清楚,因為那個夜晚,我去了一個我從來都沒有去過的地方,可能由於我當時,對自己的飲食過於節制,以至於出現了幻聽,我總覺得有鈴鐺的聲音,在我耳邊一直作響,然後,自己便跟著那聲音走出了帳,踏上了一條陌生的路。
我感受到了和夢中一樣的感覺,但所處的場景,卻又不似夢裡那般詭異,我的周圍沒有煙霧,天上有月亮也有星星,在不遠處,有一座簡陋的小屋,屋內燈火通明,好奇心驅使我走了進去。
但是,邁進屋子的那刻,一股冷風卻突然竄進,使得原本明亮的光線,瞬時暗了下來,我舉足無措,眨了眨眼睛,盡力適應周圍的模糊,好長一段時間,才看清楚了屋內的佈局,簡陋的牆壁上,掛著神案、腰鈴、銅鏡、鼓鞭還有許多形式誇張,與我夢中所見風格相似的面具。
我出神地看著它們,不知那些面具上畫的都是什麼圖案,表情是喜還是怒。
“呼——”
我惶然回頭,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開啟火摺子,將蠟燭挨個重新點燃,待到屋內光線明亮如初,才對我道:
“我昨夜得到天神的指示,夢見一道寒光出現於此,今日,你便來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昆歇,這位在女真地位最高的薩滿祭司,聲音滄桑沙啞,佈滿皺紋的臉上,嵌著一雙彷彿能夠洞穿一切的眼眸,他身上的那件祭服,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
“你……”
“噓……”
他制止了我開口,狀似瘋癲地說道:“你聽……”
氣氛一下子凝結了,這位老人閉上雙眼,聆聽的樣子十分認真,可我除了風穿過門縫時,所發出的“嗚嗚”聲外,什麼也聽不見。
“可聽到什麼了?”他問。
“風聲。”
“還有嗎?”
“沒了。”
他搖了搖頭,朝著我來時的方向走了兩步,仰起頭嘆道:“冷箭劃破北風的聲音,鮮血噴濺在旗幟上的聲音,刀劍插進去肉體的聲音……這些,你都沒聽到嗎?”
我因自小便被欽天監,還有祖君身邊的那群道士們,說成不詳的緣故,所以對所謂的巫師神職,向來厭惡無比,始終覺得他們玩弄著戲子把戲,利用人們尊敬上蒼的心理,坑蒙行騙,害人不淺。
所以,我沒有細思他的話,反倒心裡有些發毛,只想立刻離開。
“你為什麼想走?”
突然被人說出了心思,嚇得我驚呼一聲,身子險些仰在了地上,忐忑不安地看著他。
“也罷,也罷。”
他嘆道,緩緩向我走來,我緊張地往後退,但身後已經沒了退路,只剩下一堵冰冷的牆。
“我這裡,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人來了,今夜你既能找到這,那便是天神的旨意。”
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多了一支硃砂筆。
“你即將有災厄纏身,我可為你禳解一二,餘下的,且看你的造化了。”
隨即,一陣冰涼的感覺傳入眉心,讓我覺得,自己好似塊石頭一樣,沉重地擊在水面上,蕩起了幾圈波紋。
“夫人!夫人!”
劇烈的搖晃喚醒了我的意識,我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訛裡朵的懷裡。
他身披甲冑,武裝齊全,鎧甲上反射的光,使我頭疼欲裂,我皺著眉頭,輕輕地撫摸著額頭,喃喃道:“這是哪啊……什麼東西,蹭了我一手。”
“你可要嚇死本王了,本王還以為你……”他喜極而泣:“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