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婕妤畢恭畢敬的行了禮,上了香,低眉時笑得有些寒涼,什麼話都說。
“娘娘不爭不搶,不代表別人也會如此。宋貴妃如今氣焰正盛,來日若是毓親王當了太子,做了皇帝,只怕五殿下也難逃厄運。”初心難免擔憂,“可若是齊王殿下做了太子,五殿下也是難逃一死的。這二人一個看似溫厚,一個心狠手辣。”
聞言,徐婕妤笑得淡然,“那就是命,是命就該受著。現在就去想這些有的沒的,能頂什麼用?我不過就是個婕妤,打從一開始我就明白,不可有非分之想。如今我能有之傍身已然是最好的結果,比起她——”她望著那空白的靈位,“我已知足。”
人懂得知足,才能懂得珍惜眼前。
不知饜足,早晚會自食惡果。
初心攙起徐婕妤,“娘娘,這到底是誰啊?娘娘每日焚香,也不知——”
“如今,只能算是——故人。”徐婕妤一笑而過,顯然是不想再提,“初心,給我沐浴更衣。而後拿些錢打點一下,給我買些筆墨紙硯,這幾日我要抄寫佛經,別讓人來擾了我。”
初心蹙眉,“是!”
雖然心中不解,娘娘為何突然想起要抄寫佛經,但既然是主子的要求,初心自然得照辦。她跟著徐婕妤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打從冷宮出來,她就跟著徐婕妤了,是看著徐婕妤一路無爭的走到今時今日的。
沐浴更衣,帶著虔誠的心,抄寫佛經。
這幾日,徐婕妤都是如此這般照做的。
直到有一天夜裡,徐婕妤才領著初心,悄悄的離開了寒霜殿,從棲鳳宮的側門進去。進去的時候,皇后孟世華還在佛堂裡誦經,徐婕妤便跪在佛堂外頭靜靜候著,直至天色將明,佛堂的門才緩緩開啟。
徐婕妤跪得有些久,腿又疼又麻,卻還是堅持著,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孟世華的跟前,畢恭畢敬的跪下,大禮參拜,極盡恭敬,“奴婢徐慧,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你怎麼來了?”孟世華放下手中的木魚,捻了一串佛珠走到內室。
徐婕妤顫悠悠的起身,緊隨其後,“多謝娘娘。”
孟世華頓住腳步,手中的佛珠慢慢的轉動著。輕嘆一聲,有些東西心照不宣,不提也罷,“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聰明。聰明的人,看什麼都太透徹,看的太清楚。本宮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這些年——苦了你。”
“奴婢不苦。”徐婕妤垂著眉睫,溫順恭敬,“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甘願的。”
看似溫順,實際上卻倔得很。
清淺的吐出一口氣,孟世華輕咳兩聲,“別站著,說會話吧!天一亮,你就該回去了。”
徐婕妤溫和淺笑,“皇后娘娘恩典,奴婢感激不盡。如今,奴婢已無所求,惟願娘娘身體安康,恭親王殿下早日恢復。”
一聲嘆,孟世華笑了笑,“你回去吧!”
“是!”徐婕妤頷首,“奴婢這幾日手抄佛經,會一直祝禱,娘娘和恭親王殿下安康。”
“有心了。”孟世華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其實你也不必刻意過來致謝,說到底本宮只是不想欠人情。老五前不久幫了一把,本宮還不上他,只能還給你了。”
徐婕妤一笑,“娘娘客氣了。”
兩個人女人,皆是一身淡然,置身佛堂之中,沒有太多的話語。在這深宮寂寞中,很多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出來了也許就會傳出去,傳得沸沸揚揚。所以,不說也罷!
橫豎,無所求。
離開棲鳳宮,初心提著燈籠快速在前面走,“娘娘怎麼知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徐婕妤頓住腳步,黑暗中瞧不清臉上的顏色,輕嘆中帶著少許唏噓與悲憫,卻也笑而不語,什麼話都沒解釋。
這宮裡,本來就冷得很。
她這個歷經兩朝的女子,心知肚明得很。多冷的冬日都能過去,怕只怕心寒難醫,心病難治。朝廷上下蠢蠢欲動,遠離京城喧囂,未嘗不是最好的愛與選擇。
算算日子,恭親王的隊伍,也該到了雲中城了。
徐婕妤嬌眉微蹙,雲中城——多麼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