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個輸。
宋翊不是沒想過,讓皇帝廢后。可自從容盈痴傻之後,皇后孟世華便很少踏出棲鳳宮,成日的誦經禮佛,連後宮的事都鮮少插手。如此一來,便教人難尋錯漏。皇后再不得寵,皇帝也沒有理由廢她。
如今的宋貴妃獨攬後宮大權,生殺在握,若還去挑皇后的弊處,勢必會招致恃寵而橫的罵名。一人獨佔鰲頭已然不易,就不必再多生事端了。只要皇后本本分分的,宋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宋家的滿門榮耀,還指望著她這個宋貴妃承寵御前,指望著毓親王容景宸能坐上儲君之位。
可偏偏,大祁長幼尊卑有序。若是論長幼有序:皇長子在出生時就已經歿了,在三皇子毓親王容景宸的前面,還擋著一個二皇子容景甫。若是論尊卑之道,容盈畢竟沒死,他可是皇后的兒子,皇位最直接的繼承人,怎麼著也輪不到宋貴妃的兒子。
饒是再得寵,到底沒遇見好的時機,錯過了太多。
“起來吧!”宋翊淡淡然的開口,臉上又恢復了最初的端莊傲然,“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照著辦吧!也免得有人說我恃寵而驕,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皇后娘娘許久不攙和後宮之事,可突然問起了徐婕妤的事情,實在讓人想不通。找個人,好好查一查,看最近是誰去了棲鳳宮亂嚼舌根。”
“是!”明彩脊背一身寒涼。
琉璃宮太監總管——榮喜,弓著身子,快速上前,“娘娘。”
“又怎麼了?”宋翊撒了一把魚餌,“這還真不讓人消停了。”
榮喜面色微白,慎慎不敢多語。
“說。”宋翊起身,華貴的貴妃裙拖拽在地,滿身珠翠隨風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
榮喜在後頭躬身跟隨,“娘娘,方才南陵侯爺託人來了個信兒,說是齊王府有了異動,好像齊王爺出京去了,也不知會去哪兒。”
宋翊眉頭緊蹙,“容景甫這是要去哪?還有誰跟著?”
“昨兒個半夜走的,也沒說去哪。娘娘,您說會不會是去雲中城了?”榮喜低語。
“去那幹嘛?”宋翊冷笑兩聲,“那容景睿是個傻子,你去白獻殷勤,又有什麼用?他還能給你在皇帝跟前美言幾句?讓容景甫當太子嗎?”
榮喜笑著頷首,“娘娘所言極是,只不過——娘娘不曾聽說嗎?說是皇上應允了恭親王殿下在民間納了一名女子為側妃,還是恭親王世子親自寫的信。這區區一名女子,就讓不近女色的恭親王殿下動了這份心思,連帶著世子爺也跟著上心,只怕此人非同凡響。”
宋翊笑得嘲冷,“你這是拐著彎的告訴本宮,他容景甫是衝著蘇家那丫頭去的。青梅竹馬的,一下子失了寵,是該去好好哄一鬨的。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到手的,也就沒什麼可珍惜了。”
“娘娘英明。”榮喜行禮。
“去了也好,若是鬧出事來,本宮還能看一出好戲。”宋翊笑得意味深長,“皇上,最恨皇子們結黨營私。容盈是傻子,可齊王不是,所以嘛——”她瞧了榮喜一眼,“讓南陵侯,看著辦吧!”
“是!”榮喜畢恭畢敬的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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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殿。
徐婕妤與婢女初心一道,畢恭畢敬的跪在那裡,承接宋貴妃讓人送來的布匹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還有些珠寶首飾的賞賜。順道,也給這冷清清的寒霜殿送了些奴才奴婢,恢復了她身為婕妤該有的位份享受。
在後宮而言,婕妤的位份很低,生了皇子還僅僅是個婕妤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不過這位徐婕妤卻好似有些不同尋常,不管外頭怎麼看怎麼說,她照樣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帶著婢女自食其力,不卑不亢。不爭寵愛,不爭位份。
冠在她頭上的,唯有四個字:與世無爭。
“娘娘?”初心不解,“好端端的,貴妃娘娘怎麼突然就復了您的俸祿和——”
徐婕妤瞧了她一眼,挽唇淺笑,“復了復了吧,沒有的時候也照樣過了,復了難道就過不下去?別瞎想,有就拿著,沒有也就罷了!莫要多言,莫要多心。”
初心頷首,“是。”看著外頭開始忙碌收拾的奴才和宮娥,心下明白少許。
等到主僕二人關上房門,初心才道,“娘娘,聽說五殿下去了邊關,月氏國蠢蠢欲動,會不會有危險?娘娘,就不擔心嗎?”
徐婕妤給菩薩上了清香,眸中微微黯淡少許,“身為皇子,肩挑重任,即便危險也不可閃躲。邊關動亂,國家不寧,這些都是他的分內之事。我身為母親,委實擔心,可——不該攔阻。男兒當志存天下,豈可因私廢公。”
初心點了點頭,“這一次貴妃娘娘突然賞賜,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再苦再難都過來了,如今景垣都長大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徐婕妤輕嘆一聲,“只可惜——”她跪在了佛前蒲團上,初心小心翼翼的從菩薩的蓮花座下,一個暗格中取出了一面沒有刻字的靈位牌子,恭恭敬敬的擺在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