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渡口上行,就步入了一片原始林莽,青藤纏繞,妙不可言。
山林中,陽光已被寬大的樹葉層層覆蓋,草叢在腳下瘋長。山路陰沉,涼爽;山間石坡嶙峋,陡峭,時常絕處逢生。青藤抱定自己的方向,衝出重圍,爬向天界。驚歎,在那一刻顯然是多餘的發聲。
青藤的根部十分堅決,死死纏住一棵樹木的中心,向上攀援,延伸夢境,拱出天際。粗壯,抑或細長,條條生命通途,以青綠的凝重色彩豐富森林,平衡自然生態體系。
沒有什麼力量像青藤一樣,以生長對應生長,以紛繁應對紛繁,以同樣的綠色長調鳴笛自然之神。
偶爾路過青石,附庸一下藤條,或者幾枚葉片;偶爾從懸崖邊騰空而起,伸展身姿;偶爾直線而出,它以別的枝幹烘托為條件,借題發揮。無論是哪一種形式,青藤的生存本領是以某種機緣為前提,生,或者亡,纏繞於一副副軀體,糾結於一棵棵樹木之根。
不要用世俗的墨鏡度量它的步調,也不要以攀附的依存度嚇住它的命脈。它是一種存在的天理——藤纏藤、藤纏樹的獨特物種現象。
農天一從茂密的林子出來,青藤已爬往更高處的雲天。這裡正是出青茶之頂的山上。
民間相傳在青茶頂上,住著一個老道士和一個小道士。一天,老道士派小道士下山,採購日常用品。小道士辦完事後,一看天色還早,就在集市上轉轉。忽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一看是賣牛肉的。小道士這個饞啊,忍不住買了幾斤。
回山的路上,小道士翻山越嶺的,走餓了,加上又怕師父發現了受罰,就把牛肉拿出來狼吞虎嚥的吃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小道士就覺得腹脹難耐,呻吟不止。
老道士進來問明原由就出屋了。
不一會,拿來一碗綠瑩瑩的透著奇香的湯水,小道士喝後,感覺肚裡一陣咕嚕嚕的響,腹脹感覺神奇的消失了。
小道士翻身跪謝師父,並問剛才喝的是什麼東西?
老道士呵呵笑道:“此乃青茶也。”
自此,青茶頂上有神茶的傳說也流傳了下來。
丹霞石壁立在水邊,倒影清澈,如一幅潑下去的橙汁,十分誘人。青藤在石壁上爬出深深的藤痕。有黑色泥水拓印出粗細的路徑,無規則地畫出深淺不一的線條。
遠觀峭壁,佈滿彈孔,隔著一層水路,添了一段自然而立的厚重。
山背處,微黃的,淺紅的,間或深綠著的漿果,呈梯級狀分佈,一派野生的果園。星星點點的彈孔,衰落在歷史斑駁的石壁上,更像不發光的星球,灰暗,沉潛。
朱褐色深重的體積,漂浮於水面,彷彿未絕的硝煙彌散在空中,有幾滴刺鼻的氣味衝進農天一的體內。
在深山石壁族擁著的林莽,在疾風翻轉著的路途,彷彿看到神兵天降,驅魔的勇士,從四面八方奇襲而來。夜黑風緊,山峰像獸一樣撲出,這天然的屏障,與勇猛的戰士一起,打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
他們划著一條小舟,沿彈壁緩緩而行。仔細辨析,彈孔或深或淺,有的密密麻麻,有的稀疏分割,有的一個彈孔上覆蓋著幾枚射擊的子彈。用手去摸,似乎還湧動著復仇的火焰,滾燙滾燙的。
一些白色的石子,偶爾落在其間,像是探視的石眼珠子。風雨長年的侵蝕,石壁脫落了披肩,少了防護的外衣。彈孔連著彈孔,橫的,豎的,交叉的,並列的,如一幅幅敵我交戰地圖。
回望這靈秀山水,農天一的心房有了一種莫名的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