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皇宮不夜天,宮燈如月照華廷。
摘來香草清無限,掩映宮燈各盡妍。”
蘭花,其葉俊秀飄逸,其香清幽恬雅,自二千多年前被孔夫子讚譽為“王者香”以來,聲譽鵲起,備受人們的喜愛和頌揚,為我國十大傳統名花之一。
茶葉,嫩芽香葉,香高味美,久而久之,茶成了普通百姓日常生活“開門七件事”之一。
古人曾以蘭質許茶,以蘭入茶,且影響至深。
明代張源在《茶錄》中說:“香。茶有真香,有蘭香,有清香,有純香。雨前神具曰真香;火候均停曰蘭香;不生不熟曰清香;表裡如一曰純香。”
明代張岱在《陶庵夢憶》中,把曰鑄茶的佳品譽為“蘭雪茶”。他說:“蘭雪茶,曰鑄者,茶味稜稜有金石之氣……。他泉瀹之,香氣不出。煮禊泉,投入小罐,則香氣太濃郁。雜入茉莉,再三較量,用敞口瓷甌淡放之,候其冷,以旋滾湯沖瀉之。真如百莖素蘭同雪濤並瀉也,尋芽得其色矣,未得其氣,餘戲呼之蘭雪。”
據記載,“曰鑄雪芽”在宋朝即譽為第一茶品。時人稱“其色如積雪,其香如幽蘭,其味而味外之味,雖百碗而不厭者。”
所以蘭花香成為高檔名茶品質的獨特標誌,均是大家所喜愛的茶中珍品。
蘭花和茶均屬於熱帶、亞熱帶植物。凡蘭花分佈區域幾乎等同於茶葉生長之地,蘭花成為一種文化符號。蘭與茶的結合,相得益彰,自然也成就了茶文化的發展。
小時候,農天一記得父母都愛喝茶,案几上擺滿了各種茶葉罐子。七八歲時,他第一次喝到古茶樹老茶,傻乎乎地把一整袋全都倒進了杯子裡。倒入熱水後,過了一會兒,驚奇地發現這茶骨骼清奇,一杯底的茶葉竟然膨脹到了一整個杯子!
農天一也就抱著這杯子喝了一整天。結果茶鹼攝入過量,愣是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早晨醒來,說給其父母聽,他們差點兒沒笑得背過氣去。
記得有一次農廬從外地回來,帶了苦丁茶,細長,像個紮好的綠色的油紙傘。湯色翠綠極苦,喝不下去。還有一次他父親從外地帶回磚茶,手掌心大小的圓餅,用黃色的草紙包著,上面用赭石色的顏料畫著壓在茶餅上的花紋,重量比想象中來得沉。
農天一第一次見,便問其父這茶怎麼喝。
農廬說,首先得敲成小塊兒,然後丟到鍋裡煮。
農天一聽了,只覺得不可思議。
農天一長大後才明白,這種茶需要遠距離運輸和儲存,因此壓得很實,開水泡的熱力不足以化開這茶。牧民製作奶茶用的就是這種茶。草原上漫長而寒冷的冬天,果蔬攝入量有限,只能靠這茶葉來補充維生素和礦物質。飲食習慣的淵源經常能從地理、歷史和生活條件中找到答案。等到後來的人們向上追溯找到起因,才會由衷地感嘆時間和茶文化滴水穿石的力量!
有一次,尤其是喝了其母給的蘭花茶記憶深刻,並常常為之著迷。
這天中午吃過飯,農天一從南街走到北街,沿著湖畔溜達。北街上有一個茶莊。層層疊疊的樹叢後藏著一個亮紅色的“茶罐”,綠茶、青茶和紅茶都很有名。
茶莊湖裡,有小木船遊弋,靈活小巧的船遊得飛快,遠處黛青的群山好像獸脊,在黑色天空的背景下遠遠地向後跑去。那並不寬的湖水順著地勢,時而分散,時而匯合,自在而任性。有一座石拱橋連結湖兩岸,橋上有亭,供人們歇腳避雨。小木船船從橋洞下面探出頭來,冒出半個身子,再搖搖晃晃地走遠。
此時,天氣尚好,人流量也大了。茶莊的後院緊挨著一個湖,清風徐來,湖面蒙著淡淡的水霧,平靜而溫柔。三五茶客一邊喝茶,一邊談天說地。如果兩個人愛好相似,總會說些讓人心花怒放的事兒。有的講五祖弘忍把衣缽傳給六祖慧能的故事,有的說到中醫,一會兒又說到各種“玄學”,算命,看面相之類的,七七八八,林林總總。
大多數茶客還比較喜歡喝清淡的綠茶,無非是鮮爽,清冽,不壓舌頭,如同擷一片清明和穀雨時節溼潤微冷的水汽投在了杯中。有的茶客慢慢地,口味會變“重”,追求厚重的口感和富有層次的香氣。這時候就會喜歡上青茶和紅茶。
喝茶已經成了農天一的日常習慣。每天早晨,根據茶葉取適當溫度的水。綠茶主要喝一個鮮字,所以沸水中適當摻入一些涼水。他清楚綠茶炒青時,鍋溫能到一百四十度,因此茶葉不會被水燙熟的。喝茶喝的就是一份心情,誰會用泡茶來解渴呢?青茶和紅茶用沸水泡,香味被熱水激發,隨著升騰起的水蒸氣彌散開來。至於煎茶,需要用溫度很低的水讓茶色慢慢釋放,水溫正好。
農天一把茶葉投入杯底,用小水流沿著杯子倒入,水在茶杯中旋轉,帶著茶葉充分展開,“鳳凰三點頭”,就好像自己是舞長嘴銅壺的夥計。蘭花的豆香,玉露的海苔香,白茶的鮮香,抑或馥郁濃香,阿薩姆的麥芽香,大吉嶺的果香,還有高而遠的蘭花香……
有時候農天一腦袋放空,就會想象自己坐在古鎮街邊小茶館裡的八仙桌旁,盡情喝茶,旁邊火爐上燒著熱水,桌子上擺著兩隻白瓷蓋碗。碗口向外延伸出一個弧度,好像古建築上的飛簷。碗蓋比碗口略小,蓋上蓋子,茶湯逸出,好似金鑲玉。門口的茶幌隨風飛舞,旁邊賣小吃,有年代感的吆喝聲淡然悠遠傳來……
農廬帶農天一見過各種各樣的飲茶方式:有的喜歡配著茶點和牛奶,濃烈的紅茶能化解茶點的甜膩,牛奶能遮住茶的澀味。但有些茶的拼配實在是奇怪。有一種茶裡面會有八角,肉豆蔻和丁香。這種茶口感厚重,帶著一絲辛辣,喝完身上熱熱的,比較適合冬天。
其實,青茶和紅茶的製作工序一般比綠茶繁瑣:搖青,揉捻,發酵,焙火,每一步都會引入無數變數,這些變數此消彼長,相互促進,相互抑制,最終帶給茶葉柔和悠遠的香氣。
農天一隻要有機會就去茶園跟著其父或其他師傅學採茶製茶。清明穀雨前後,天氣微冷,揹著竹簍,走在水汽繚繞的山間。採茶是不能使蠻力,也不能掐斷,否則水分流出,影響質量。將茶葉從枝條上折下,投入竹簍中。手指會被嫩綠的枝條染成粗糙的黃綠色,就跟剝核桃外面那層青皮時一樣,只不過味道好聞,帶著茶葉新鮮的澀味。
採好的茶薄薄地攤在竹匾上晾曬,時不時翻動一下。炒青的時候,炒茶師面前斜放著一口鍋,手輕輕將茶葉從鍋中帶起,在空中抖落散開,然後在鍋壁上將茶葉壓成雀舌般的薄片。那麼,人對茶葉的審美,對味道的記憶,就在這一次次揮灑中得以傳承。農天一常常為之動容。
經過時光的雕琢,農天一對茶已有相當瞭解,有一次他對其父說,喝茶如同和自己相處,和自己對話,整理心情,抵消一部分不好的狀態。茶如同八月底盛開的金桂,淡黃色小巧精緻地點綴在深綠的葉子間,讓平常的日子不再那麼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