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縣是濮州東南的一個重鎮,童貫兵敗鄆城西郊之後,一路倉皇逃竄到了這裡,在其後的數日裡慢慢又收攏一些潰兵,共得兩萬餘人,但他再也無力進攻梁山莊園,便寫表報住朝廷,只說許州都監李明臨陣倒戈,致使官兵受挫,目前退守雷澤縣,請增派援兵。
這日童貫剛剛審了奏摺,正待派人送往京城,卻聽了有人來報,鄧州兵馬都監王義帶著千餘人在城外求見,他一聽大為驚喜,連忙著人帶其過來。
未幾,便見親隨帶著一人進來,卻見鬍子拉碴滿臉憔悴,一身盔甲不知去向,渾身也髒亂不堪。
“王都監,何至於此?”
童貫見王義狼狽至此,不由吃驚的說道。
“樞相,數萬大軍全沒了!兄弟們太慘了!”
那王義見著童貫,“卜通”一聲便跪在跟前,悲聲大叫起來。
“先且起來,那前軍到底遭遇了何事?”
童貫倉促逃走,對後來戰場的情況全然不知,這時見一個親歷者回來,趕緊詢問道。
“那日追擊之時,末將與唐州韓都監一同衝殺在前頭,正要接敵之時,突聽得後頭有吶喊聲傳來,隨後便知敵軍伏兵殺出,這時前方的賊寇也返身殺來,我與韓都監奮力率兵抵抗,奈何軍心已亂,韓都監在亂軍之中被賊寇一個惡漢一斧劈倒,在下見無可挽回,只得率一班兄弟拼死突圍,僥倖逃的性命,本予前往濟州,後來聽說樞相在此便一路趕來。”
且說這個王義卻是一個十分奸滑之輩,那日追擊之時,他根本就沒有衝殺在前頭,聽到後軍有伏兵殺出之時,他立即不顧一切,帶著親信就往西側突圍,也因為他見機早,才在合圍之前幸運的逃了出來。至於韓天麟被縻勝劈死,他也是後來從潰兵口得知的,這時卻冠冕堂皇拿來作為自己的英勇的證據。
童貫自己逃跑的比任何人都早,自然也無從得知真相,這時見八大都監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個,心裡已是慶幸了,那還管得許多。於是便在奏摺裡添了一節,“唯鄧州兵馬都監王義率部奮勇反擊,重創賊兵一部安然退出。”算是給此次作戰找回一點面子。
雷澤雖是大縣,但突然多出兩萬餘人馬的吃喝,府庫不出數日便一掃而空。童貫立即派人到附近的濟州、濮州、興仁府、廣濟軍等地催糧。
鄆城縣也接到了催糧的文書,知縣時文彬一人靜靜的坐於後衙,手裡捏著那張公文,眼睛卻怔怔的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今年以來,梁山莊園與朝廷的數場大戰,作為一縣之主他自然十分清楚。然而數日前縣城西郊的那場大戰,卻完全顛覆了他對梁山的印象。
原本在時文彬看來,梁山莊園雖然有一定的實力,但再好也不過是一座孤島,前番兩次戰勝官兵,在他看來,一則官兵人數較少,二則對梁山瞭解不深,能夠取勝多少有一些僥倖的成份。這次朝廷出兵十萬,樞密使親自領軍,他以為梁山必敗無疑,因此之前對古浩天的處境十分擔心。兩人自濟州相識以來,如今已是私交甚篤的好友,梁山莊園之前的所作所為他雖有耳聞,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
當不知道。可這一次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不由他不擔心,當初接到朝廷公文時,他曾有意無意的對朱仝透露此事,因為其與梁山諸人的關係他十分清楚。
但是事情的結局,卻完全出乎時文彬的意料,朝廷的十萬大軍竟然在縣城的西郊,也就是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打的一敗塗地。梁山莊園和古浩天到底有多少實力?這兩日他在心裡一直在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若說能打敗十萬官兵,那他們豈不是也有相當的實力。當時想到這一點時,他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跳,十萬兵馬!難道古浩天他真的要造反!所以接到童貫的催糧文書時,他有些猶豫不決,因為其內心深處還是隱隱向著自己這位好友的。
“老爺,外頭有人送來一封書信。”
正在時文彬怔怔出神之時,有下人進來稟報。他接過信件一看,卻見裡頭只有聊聊數行,只見寫著:
濟州一別,數年未見,盼今晚酉時十里香菊字房一見,知名不具。
卻是何人做的無聊事!時文彬看著這封無頭無惱的信件,隨手便要放下,卻又突然想到什麼,趕緊又把信開啟來,然後逐字逐字的又看了一遍,立即抬頭問那下人:
“送信之人可在?”
“當時便已去了。”
“快快備轎。”
時文彬一看已是傍晚時分,趕忙吩咐下人備轎,立即往十里香趕去。
十里香酒樓,自古浩天與朝廷對立之後,這裡便換了一個東家,新接手的叫做曹正,據說來自東京。但時文彬心裡十分清楚,這人必定的梁山莊園的人,只不過因為與古浩天的私下關係,他不願深究而已。
匆匆趕到十里香時,正是酉時初,時文彬進了酒樓的大堂,便見那個新掌櫃恁巧的剛好站在櫃檯後。
“時大人怎有空到小店來,是會客還是用餐?”
那掌櫃見縣太爺過來,立即熱情的迎了出來。
“貴樓‘菊’字雅間,今晚定餐的可是一位老人!”
“哦!是!是!是!正是一位老先生定的,如今他卻在雅間裡頭,大人可是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