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前朝武則天對李唐宗室地大肆殺戮後,方今老一輩存留下來的不多,且還多是如相王一群安閒保身之輩,唯一一個傑出地太平公主還是個女身。老一輩沒指靠了,年輕一輩則多是被幼年目睹的宗族殺伐給嚇住了,個個年紀輕輕想的也是如何全身避禍,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隆基的大哥李成器。在這種情況下,整個皇室兩代的男人裡面,李隆基確乎是鶴立雞群式的人物,投資在這個人身上,值了。
唐成想著這些的時候,張亮輕聲問道:“殿下來找屬下可是有什麼事情?”。
“本王於近日想安排幾場馬毬賽,名單嘛自會與東波及幽求等人商議,至於這場地之事就勞明之受累了”。
“馬毬賽”,聽到這個名目,唐成隨即反應過來李隆基此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時打馬毬因為天子的喜好與提倡實已成了風靡天下的運動,就連唐成自己在山南上學的時候都跟著練習過。山南已是如此,長安的興盛就更不待言了。
大正月裡以李隆基的身份若是四處拜會人倒實在不方便,而透過這樣的馬毬賽與目標交往就正常的多了,在去歲大唐與吐蕃的馬毬賽中,大唐以四對十完勝對手,李隆基就是出戰地四人之一,他愛打馬毬已是京中盡人皆知。別人再說不出個什麼來。便是傳到韋后耳中,這對李隆基來說也是最好的掩護。
看似一個不經意的馬毬賽竟是一箭雙鵰的好招兒。
“是,屬下下午就著手辦理此事”。
“好”,李隆基向張亮點了點頭後,看著唐成道:“無缺,適才你們在說什麼?”。
“張大人對早間的朝會之事義憤填膺”,唐成笑笑道:“屬下則是在問南郊祭天大典的日期可確定了”。
“定了,就在三月”。李隆基說話間搖了搖頭,“去年歲末韋后將此事初交辦給禮部時就被人捅了出來,直使整個長安城內物議沸騰,隨後此事消弭了一些時日沒見提起,本王與諸多官員一樣,原還想著是皇后有所顧忌而廢棄了這想法,卻沒想到今天的朝會上竟然一舉給定下來了”。
唐成自然知道那事兒是誰給捅出來的,聞言因就問道:“這麼大地事情公主就任其定案了不成?”。
“公主自不能親自撕破臉來駁此事。不過她素日交厚的那些文臣也是盡力了,當時朝堂中兩方臣子為此事論辯極烈,擋下皇后亞獻也非不可能,可惜,最終事情壞在了祝欽明及竇懷貞身上”。
“竇懷貞無德。祝欽明無恥”說這話的自然是張湋。
“東波說得好”,提到這兩人李隆基也是氣兒不打一出來,“要駁此事就只能從禮制上入手,其時雙方論辯的焦點也在這裡。自三皇五帝以來何曾有以女身參加祭天大典的?這實是韋黨致命的短處,可恨那祝欽明為阿諛皇后,跳出來說他曾在翻閱古書時發現遠古時朝廷每有大的祭祀,都有皇后參加獻祭,是以今次祭天大典韋后也當參加,並助祭天地”。
“如此大事,口說無憑,他可有實證?”。
“有。此佞臣分明是早有準備,將書卷都帶上了朝堂,不過他所舉之例破綻實多,蓋因他所引書中說到的皇后參與獻祭乃是祭祀祖宗,並非祭祀天地,二者之間實有天淵之別,不過這廝好歹算給韋黨找了一個支撐,韋黨據此論辯。對手自然不服。雙方愈發爭論地激烈,說到急處差點沒在朝堂上廝打起來。一時僵持不下。陛下乃口詔禮部尚書竇懷貞裁決”。
言至此處,李隆基仰頭之間一聲浩嘆,“竇懷貞讀書人出身,早年聲望極高,如今亦是天下共尊計程車林領袖之一,因是如此才由他出掌司職教化的禮部尚書一職,見陛下命他裁決,許多臣官都與本王一樣心中未嘗不喜,孰料……”。
“孰料竇懷貞竟然捏著鼻子說瞎話,裁決皇后以亞獻身份祝祭天地不違禮法,陛下乃就此準其裁決”,接過李隆基的話頭,張湋咬牙切齒道:“今日之事一壞於祝欽明,二壞於竇懷貞,尤其是那竇懷貞寡廉鮮恥,為一己之私連孔聖都不認了。自三皇五帝以來何曾有過皇后祭天的?先皇后雖在封禪泰山時擔任亞獻,卻也對祭天大典從未染指,本朝這是第一遭兒”。
日怪呀,禮部尚書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地,還有士林領袖也不是草包能幹上的,這竇懷貞既然兼具兩種身份,不可能對這事兒真不清楚,但到底發生了什麼竟使他不顧顏面的在朝會中如此表現?想到這裡,唐成將眼光自然的投向了李隆基。
“此中緣由我也是朝會後聽了高力士所說才知,昨晚除夕,陛下曾召集了數位大臣進宮飲宴守歲,竇懷貞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在昨晚,正妻早喪地竇懷貞又有了新夫人,且婚禮就是陛下親自主持的。”
聞言,張亮恍然道:“美人計?”。
誰知聽到張亮這話後,李隆基既然忍不住滿是譏嘲的大笑起來,“明之可曾見過六十多歲滿臉皺紋的美人?那新夫人乃是韋后的『乳』母,竇懷貞就此一躍成了天子皇后的阿奢〈唐人對『奶』娘丈夫的專稱〉,若是私宅裡相見,便是天子皇后也得向他行半禮,這就是今天朝堂上竇懷貞如此表現的原因所在”。
聞言,唐成一笑過後向張湋道:“如此看來今日朝堂之事韋后是早有佈置,勢在必得地,以今時之朝局便是擋也擋不住,既然明知事不可為,張大人倒儘可豁達些,不值當為這些小人生氣”。
“無缺說的對,東波且放寬心,做好自己的事倒比與這些無恥之輩置氣更為有用”,嘴裡說著話李隆基已站起身來,“本王中午還要去公主府點卯赴宴,就不多留了,明之,安排馬毬賽之事要抓緊了”。
張亮起身點了點頭,隨即唐成三人一起送李隆基出書房而去。
送至府門口,李隆基分明已經上了氈車卻又透過窗子向唐成招了招手,“無缺你上來一下,本王有些事剛才忘了交代。”
唐成詫異的上了氈車,“殿下什麼事兒?”。
“坐下說”,李隆基拍了拍身邊的坐榻,等唐成坐下後這才開口道:“自得了你上次那份名錄之後,本王的進展快了許多,你的大功無需再多贅言。而今又有一事未知無缺可有辦法”。
“什麼事殿下儘管說就是,只要能做到的,屬下敢不盡力?”。
“近來交結左衛中層將領雖頗有收穫,然則自二韋兄弟入主羽林以來行事謹慎,處處懷柔,軍中將士雖看不起爾等,但惡感也是越來越少,長此以往士氣難以為用啊!宮變事大,動輒便是殺身之禍,若欲鼓動羽林軍士參與此事本就不易,再任韋播這般懷柔下去,便是交結了諸多中等將佐也難成事”。
靠,不能啥事都讓我幹吧,我又不是個超人!聞言,唐成沉『吟』了許久,才緩緩聲道:“然則殿下有何計較?”。
“本王正在於葛、陳兩位將領商議此事,總之不能讓韋播這般輕鬆統軍罷了”。
“我至今尚未入軍,情況不明想什麼都是無用,且等人日過了之後再說吧”,茲事體大,臥底又實在危險,對於這樣地事情唐成總不能真去奮不顧身,是以話就說地低調含糊。
投資要盡力是不錯,但也不能還沒見到成果就先把投資人自己都搭進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