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有時簡單直白如水,有時又複雜得難以言說。
樞密使全進忠將各處蒐集的重要情報一一稟來,當講到龍驤軍副指揮使溫在恆不久前已接旨攜家眷返回洛京時,一直半閤眼迷瞪的諸葛太師陡然睜開眼,手裡佛塵一揮。
“太師可有疑問?”柴峻問道,每日國務鉅萬,他已很久沒有關注溫在恆這個人了。
諸葛子獲對全進忠道:“你將方才所言再說一遍。”
全進忠眨了眨眼,道:“龍驤軍副指揮使溫在恆,已於日前攜家眷啟程返回洛京。”
這下連柴峻都聽出異樣來了,不禁皺眉問道:“溫在恆何來的家眷?”
全進忠“哦哦”兩聲,道:“陛下有所不知,去年十月,溫在恆在廣州成了親。據探子回報,婚禮由嶺南節度使奉朔主持,是日大宴賓客,熱鬧非凡。”
柴峻同諸葛子獲對視一眼,默了片刻,道:“不過如此,他也不過如此。”
“可知溫在恆所娶何人?”諸葛子獲問道。
全進忠眼珠上翻做思索狀,須臾用那吐字不清的南蠻腔調道:“好像叫蘇娘子,是個寡婦,還帶著個孩子,早年隨夫行商四方,積攢下不少家業。”
柴峻盯著中指上淡淡的墨跡,拇指在上面搓了搓,冷然道:“時隔這麼多年,我當他會如何……娶妻就娶妻,嶺南是沒人了麼?娶個寡婦,還整出那麼大排場,可笑至極。”
他抬眼望著殿室上方的虛空,那兒透著陽光,光束裡漂浮著無數的塵埃。你若有眼便看看吧,你的好舅舅也沒等你。他心內如是想著,心上的舊疤卻驟然撕裂般疼起來,疼得他眉頭緊皺。他揮揮手,屏退所有人。
見大臣們先後而出,御前伺候的幾名小內侍端著茶水點心進殿服侍。陛下日常勤政操勞,常眉頭不展,神情嚴肅,內侍們便想方設法逗他開懷,給他解悶。
一個伶牙利嘴的小內侍拿全進忠開涮,“全樞密來西北也有十來年了吧?吃了西北的酒吹了西北的風,舌頭還是捋不直!陛下聽他那口音好笑不好笑,奉朔說成紅索,寡婦說成瓜胡,難為陛下竟還聽得懂。”
柴峻淡淡一笑,接過茶盞,溫茶入喉,他卻渾身一僵,整個人一動不動,把幾個小內侍嚇得大氣兒不敢出。
茶盞“砰”地一聲落在案上,柴峻指著外頭,喊道:“去把全進忠給朕追回來!”
這天正倒春寒呢,全進忠跑出了一身汗,進來就稽首跪拜,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陛下急吼吼喊他回來作甚。
“你放才說,溫在恆所娶之人……”柴峻放緩語速,“是一個叫蘇娘子的寡婦?”
全進忠瞪著忠誠的牛眼,連連點頭。
“你口中的蘇娘子,到底是姑蘇的蘇,還是舍予舒?”柴峻緊盯著全進忠的嘴巴。
全進忠窒了下,嘴巴張了張,面露急色,算他還有急智,道:“後者。”
柴峻深吸一口氣,眸色都變了,喃喃道:“竟是舒娘子麼……”
名字中也帶舒,難道是巧合?溫在恆為何會娶一個寡婦?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
“關於這個舒娘子,你還知道多少?”
“臣目前所知道的就這麼多了,陛下恕罪!”
柴峻輕輕搖了搖頭,“朕要知道關於舒娘子的一切,速速查探,速速報來。”
“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