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護衛長衝周毓、阿吉喝道:“爾等大膽!卓婕妤大駕,還不速速跪迎?”
周毓反應過來,拉著阿吉叩首拜見。
從寶馬香車上緩緩走下一位衣著華麗的美人。美是真的美,好比陽春三月初開的嬌蕊,傲也是真的傲,眼睛長在頭頂上,全然無視跪在雪地裡的兩人,卓婕妤在左擁右簇中款款走進了澹月軒。
“這就是陛下龍潛時常來小住的院子,瞧著也還雅緻。”卓婕妤環顧左右,笑著對身邊人道,“薛美人說這兒藏著不少寶貝,我倒要看看陛下在這藏了什麼稀罕物什兒!”說著,便徑直入了主屋。
阿吉捉急的比劃,問周毓那人是誰如此囂張。
周毓嘆了口氣,道:“陛下的女人,之一。”
在一塵不染的閨房內走了一圈,卓婕妤心頭莫名升騰起一股子酸醋氣,不屑的嗤笑一聲,“不過是早遇見陛下幾年罷了,有什麼了不得的?在宮裡人人都得避諱她,憑什麼?”
她開啟箱籠,隨手翻了翻裡頭的衣裳,美眸裡盡是輕蔑之色。轉到西廂房,看到裡頭滿當當擺著幾口大木箱,便命人開啟來看。
“不能開啟!”周毓和阿吉被攔在外頭,急得大喊。
“本宮偏要開啟!”卓婕妤在圈椅裡坐下,小心翼翼的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統統都開啟!”
幾名護衛掄著鐵錘將木箱上的鎖一一砸開,阿吉氣得哇哇哭,周毓顧不得那麼多了,發狠一般的衝裡頭喊道:“那裡面的東西是陛下留給苑娘子的!萬萬動不得!要掉腦袋的!”
卓婕妤翻了個白眼,道:“苑娘子?你倒是讓她過來啊!哼,墳頭都沒一個,你們倆奴才連磕頭都不知道朝哪兒磕吧?”
底下的宮女、嬤嬤拿了幾件東西給卓婕妤瞧,有稀世罕見的整張紅狐皮、有滿滿一匣子各色寶石、還有一尊二尺來高的玉雕獸人像……
“呦,果真有好東西啊!薛美人沒有誆本宮。”卓婕妤一面驚訝,一面醋意更盛,“不過是個小妾,陛下也捨得拿這些稀世珍寶賞她,她配麼?”
卓婕妤此行本是往焉耆探親去的。她自入宮後很是得寵,又順利懷上了龍種,不久前家中傳信說她外祖母生了重病,她自幼在外祖母膝下養大,情分深厚,得知訊息後整日以淚洗面。陛下垂憐,準其返家探望。
她帶了好多寶物準備孝敬家中長輩,可那些寶物同眼前這些相比,實在算不上貴重。於是卓婕妤毫不手軟的帶走了這幾箱珍寶,可謂滿載而歸。唯獨留下了一箱子書,那上面的字跟蚯蚓爬一樣,看也看不懂,索性棄之。
阿吉望著室內的一片狼藉,眼淚都流乾了。苑娘子以前鬥不過少主的女人們,想來現在也鬥不過,畢竟少主成了陛下,他的女人更多也更厲害了。還好苑娘子不在啊,不然會被她們欺負成什麼樣……
三日後,卓婕妤還未到焉耆的家中,她洗劫澹月軒的訊息已傳至涼州。
柴峻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吩咐下去:“拿走的東西,一樣不少的給朕物歸原處。卓婕妤,準其在行宮安胎,孩子生下後交由……李昭儀撫養,卓婕妤不必回來了。薛美人,亂嚼舌根,搬弄是非,截舌,罰入掖庭做苦役。”
殿內無一人敢多言,內侍監得了旨便下去處置了。
幾名文武大臣相繼奏事,說起鎮守朔方的大將軍白超要斬鐵臂神將強波一事,柴峻凝眉道:“強波違抗軍令,私下帶兵出城,依律當斬。但念其過往功勳卓著,且是初犯,並未對吾方造成損害,改判杖責八十,褫奪軍職,即刻從朔方返瓜州,看守皇陵。”
誰說陛下不念舊情的啊?那強波乃陛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底還是比枕邊的女人重要啊!大臣們內心都打起了小九九。同樣是犯錯,你看卓婕妤,豔絕西北且懷著龍種陛下都沒赦免她,不過是順走陛下兩箱子財寶,還回來就是了,多大點事要留子去母?再看強波,這幾年在軍中也算威名赫赫,可不知抽什麼瘋竟敢違抗軍令,私自帶兵出城一路廝殺至無定河,就為了給梁朝的安定侯小侯爺收個全屍。
據同去的人講,彼時梁朝同突厥兩軍對壘,正殺得昏天暗地,想要在那屍山血海裡找個人難如大海撈針,可強波憑著過人的眼力還是將人給找到了。盛小侯爺泡在亂石灘的血坑裡,雙眼俱被毒煙毒瞎,強波抱起他時,他抓著強波的手,叫了聲大哥,人就嚥了氣。
梁軍只知盛小侯爺的屍體是被一隊神秘黑騎送回來的,殮屍的在他衣襟內發現了一對染血的鷹翎。
白超曾問過強波為何要去,強波道小侯爺曾在他重傷時於他有照料之恩,不忍他成為荒川野地裡的遊魂。
不知情之人只會說他意氣用事,可知情之人包括柴峻都愕然難解,當年強波重傷不正是為了救盛煦然麼?早就兩清的恩怨,何來又報恩之說?
柴峻問諸葛太師,關於強波和盛煦然是否有他不知道的事。諸葛太師擺擺手,道他們二人之間,好比黑土羨雲,雲不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