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若能來,許褚當然再高興不過,而且李整執意要回鄉一趟,其實許褚也不好強留。
李整在正式場合裡見到許褚,稱許褚為‘君侯’或者‘將軍’,而非如郭嘉、典韋那般稱‘主公’。兩種稱呼均是以下稱上,然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君侯固然是尊稱,但其中的距離感亦不言而喻,而主公則有著‘主上’、‘主人’的意思,通常只有以‘家奴’、‘僕人’或者‘家人’身份自居的人才會使用這個稱呼。
來到東漢之後,許褚漸漸瞭解了其中的差異,與此同時,也明白了為何三國這段歷史上唯獨劉備的屬下大多都用‘主公’兩個字稱呼劉備。因為劉備用人靠的是‘以性情相投契’,把屬下當成了自己的兄弟、家人,故而他的屬下們也將劉備當成了兄弟、家人,所以,眼前的張飛、關羽,還有至今猶未出現的諸葛亮等人,都以‘主公’來稱呼劉備。
說回李整。李整帶著義從來投軍,的確是想在許褚身邊大幹一場,可是他的動機卻不是完全從許褚出發,更是為了自己能夠出人頭地。換句話說,甘寧、李整、李通、陳恭、樂進等等這幫人,一方面感念許褚對他們的看重,對他們的提拔,進而願意替許褚征戰沙場,另一方面,比起郭嘉、典韋、戲忠等人,他們的忠誠度又稍有不及。
有士為知己者死,亦有良禽擇木而棲,人心的複雜之處,在寥寥幾個字的稱謂裡頭也可窺探一二。
在養陰裡待了一晚上後,翌日,大軍開拔回到陽翟。
到了軍營,與徐庶、戲忠等見過之後,李整、李通、樂進等人皆動身返鄉募兵。
曹操方面,同許褚打了聲招呼交代幾句,亦是離開潁川,火急火燎地趕往沛國、九江等地募兵。
傍晚,軍帳之中,徐庶正向許褚彙報大軍離郡時陽翟發生的大小事。
頭一個要緊處,自然是孔伷軍的狀況。孔伷的年老體衰,打許褚、曹操率兵出征後,他的身子骨就一直不怎麼利索,前些日子甚至起了返回州府的意思,只不過好巧不巧胡軫率兵出轘轅關,把他留在了陽翟。確切的說,即便軍情緊急,孔伷仍是想溜之大吉的,只是他麾下的文武不願和孔伷一起背上這個‘怯敵逃遁’的罵名,不得已留在了陽翟。
有孔伷的數萬出自豫州的州、郡兵在,旁的不說,至少讓董軍不敢長驅直入把戰火在整個潁川蔓延開來,所以許褚當先就問了徐庶:孔伷現在是不是還是執意要走。
徐庶點點頭,說道:“孔豫州自稱身體有恙無法久留,主公兵至養陰裡時,他便派人來說即日便要啟程返回州府。”
戲忠面帶不屑地笑了笑,言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孔豫州要走,我們攔也攔不住。不過走之前,需得讓他把兵馬留下。”
戲忠說的在理,酸棗聯軍將散的訊息已經廣為傳開,陳留、潁川等地人心惶惶,生怕聯軍一走,董卓就要大肆進犯,這時候孔伷如果將他的兵馬盡數帶走,於許褚日後的‘二次討董’計劃頗為不利。
先前已經捏過兩次的軟柿子,許褚不介意再捏一次。
徐庶繼續說陽翟的情況。
士族那處,在李旻兵敗被胡軫烹殺之後,討董的呼聲一時高漲,士族們家境殷實,前途無量,自是更愛惜性命。胡軫的行徑大大觸犯了他們的底線,有道是刑不上大夫,士族中人雖非人人躋身與士大夫行列,但幾百年享受了的特權,見了胡軫暴戾的手段後,一個個都或多或少有些震怖。所以討董結束之前,潁川計程車族當能成為許褚的一大助力。
民心不用多說,早在徐榮、李蒙奉董卓之令劫掠陽城、輪氏兩縣的時候,百姓們就視西涼軍為洪水猛獸了,潁川是討董前線,百姓們戀土情節深種,自是希望許褚、曹操等人能打贏董卓,讓他們的身家性命得以儲存。
許褚問道:“杜佑、張禮等君現在在哪?還有鍾氏兄弟們,如今又是什麼想法?”
徐庶回道:“杜君等聽說了主公表曹將軍為潁川太守,皆都沒有反對,只是一個,他們希望可以的話,主公能夠回到潁川......”
許褚失笑道:“我回潁川,再繼續跟他們‘劃江而治’?”
豫州四戰之地,是個相當燙手的山芋,許褚暫時不想多加染指,而豫州的郡國裡頭,世家大族盤根錯節的潁川,對‘武人’出身的他來講更是短期內難以全然控制,是以討董結束後,潁川是不在許褚的下一步計劃之內的。
徐庶再是說了鄢陵、圉縣兩地,張氏宗族的聲望,隨著許褚的漸漸成長有所提高,故而這兩個地方,鄢陵本就是張氏的根基,如今縣內大小豪強均以張氏為首,而圉縣方面,在陳義、張廷等人的努力下,與當地的豪門蔡氏、高氏關係處理地較好,也算是站穩了腳跟。
“蔡公.......最近怎樣?”許褚不禁問。
“情緒尚算平靜......不過主公,蔡伯喈天下大儒,老是這麼藏起來也不是個事,討董結束之後,當給此公一個交代。”
許褚嘆了口氣,歷史上的蔡邕到了這個年紀仍有肅清海內吏治的心願,如果不是他的到來,此時當在董卓身邊,成為董卓甚為倚重計程車人。但要將蔡邕這張大旗拱手讓人,許褚又不甘心,世家所看重的,一是出身,二是名望,如能得到蔡邕的支援,那他日後逐鹿中原,很多時候就更加得心應手。
見許褚蹙眉不止,徐庶忽然掏出一封書信來,笑道:“主公,煩心事說完了,眼下有一樁大喜事。”
許褚瞥了徐庶一眼,“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何事?”
徐庶將信遞給許褚,許褚展開一看,驚喜道:“文若要回來了!?”
細細將信看了幾遍,字裡行間,明顯可見荀彧最近過得十分不如意。信裡雖然沒有直言他對袁紹的失望,但也說了袁紹身為盟主不思進取,他屢勸無功反被郭圖藉機進讒言,漸而被疏遠的事。
郭圖啊......許褚無奈笑道:“郭公則還真是陰魂不散。”
當初能成為郡中上計吏,郭圖的智商、才學毋庸置疑,郭氏《小杜律》亦是家學淵源,很受人稱道。只可惜郭圖此人心術不正,一味地喜歡溜鬚拍馬、逢迎上吏,不論到哪兒,都終成禍害。
許褚將心思從郭圖這老小子身上拉回,繼續細讀荀彧的信,發現其中有一句提到他的父親荀緄似乎染上了疾病。如此說來,荀彧返家,並不一定是鐵了心要離開袁紹,很可能是來盡一盡為人子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