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陽,袁術府邸。
因得了一個訊息,袁術心情非常好,這訊息便是劉表被困在宜城,沒有辦法抵達州治所漢壽到任。
“劉景升貴為漢室宗親,被朝廷委任為州刺史,竟無法到任,足發一笑,足發一笑!”袁術笑道,“我已聽說這是董卓老革為某佈置下來的驅虎吞狼之計,不想那劉表頗是無用,至多是一隻病貓罷了。”
左右聞之,亦都哈哈大笑,言語間對劉表多加戲謔之詞。
忽有一人出列說道:“將軍,劉荊州再如何,終歸乃是聞名天下的黨人,八顧之名,當非浪得。他有朝廷的正式任命,便是有了大義;有名揚海內的賢明,便是有了立身之資,荊州多有士族、豪紳盤踞,那些人極有可能會在劉荊州身上下注,希望能立下‘擁戴之功’,從此得居荊州高堂,將軍不能不小心對待。”
有人唱反調,袁術當即打眼看去,原來是剛到帳下沒幾天的平原名士華歆華子魚。
“華君此言何意?”袁術眯著眼,沒好氣地說道:“某既在南陽,那些人如去投劉表,便是那些人有眼無珠,毫無遠見。既然毫無遠見,某又何必重視?”
華歆聞言,頓時無言以對。
袁術的邏輯真讓他為之震驚,看了看堂中其他人,個個眼觀鼻,口觀心,似是對此習以為常,華歆暗暗叫苦。
華歆是實幹家,遇到些許挫折,當下也不洩氣,繼續苦諫道:“將軍,我聞自將軍與孫文臺起兵後,州中多事之秋,內實空虛,如今長沙郡已被吳郡人蘇代豪取,擁兵自重,自為太守,又有華容長貝羽驕兵作亂,各郡百姓苦不堪言。當此之際,不乏有人會寄希望於劉荊州能撥亂反正,還荊州一個太平,故而......”
袁術拂袖道:“汝不要再言!”
華歆一驚,頓時住口。
堂中其他人同情地看向華歆,一些有才幹智慧的,心中頓時想道:“華子魚啊華子魚,你怎麼能跟袁將軍這麼說話呢?即便你說的對,不順著他的毛摸,他也聽不進去啊。”
華歆的分析,可以說是鞭辟入裡,將劉表可能起勢的前因後果都表達的明明白白。問題是華歆剛來不久,不清楚袁術的脾氣,他言語裡的‘將軍與孫文臺起兵後,州中多事之秋’,不正是在質疑袁術麼?所謂的多事之秋,明顯就是在說故南陽太守張諮、故荊州刺史王睿的身死,以及故武陵太守曹寅的棄官而逃。
這些事情的發生,作為屯兵在魯陽的此路最強諸侯袁術多多少少有點責任在,如果沒有他的默許,孫堅能有這麼大的膽子?便不是他授意的,因了孫堅投靠在他麾下,他也渾身是屎,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袁術志大才疏,剛愎自用,哪裡還聽得進去其他話。
忒自喝了杯悶酒,袁術怒氣稍減,才說起梁縣的戰事來。董軍已然退去,梁縣暫時無礙,這亦是袁術心情不錯的原因之一。不過接下來該怎麼辦,還要不要繼續討董,袁術還沒有想好。他將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當即就有一謀士出列回話。
“孫堅、橋蕤均是善戰之將,將軍英明,令他們駐兵梁縣,故而董軍不能克之,而將軍之威名,從此天下得知了。”
袁術滿意地笑了笑。
一旁沉默著的華歆不由苦笑,難道袁公路此公,非要先奉承他一番才能聽得進別人的話麼?
又聽剛才說話的謀士繼續道:“今雖賴孫、橋二將抵擋住了董賊的兵鋒,可將軍亦知,酸棗諸公不日即將星散,此時如若繼續出兵擊董,殊為不智。所以依屬下之見,當收斂鋒芒,休養生息。”
袁術重重點頭,這個謀士說的與他不謀而合。
加之他還有一個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便是孫堅此人鋒芒太盛,雖說名義上奉他為主,可實際上孫堅是孫堅,他是他,兩者之間互相利用的成分更大一些。孫堅希望得到袁術兵糧上的支援,而袁術則希望孫堅能幫他抵擋強敵。假如繼續討董,孫堅必定又是先鋒,屆時若他大勝而歸,恐怕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華歆不知道袁術是怎麼想的,他只知道如果袁術真的放棄繼續討董,那勝利的果實極有可能會拱手讓人,自己則是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白波軍南下威脅董卓西去之路的訊息已然傳來,這時候董軍與聯軍方面的形勢十分微妙,如料不錯,分散在洛陽各個關隘的董卓士卒,包括洛陽廢墟里的董卓軍隊,每過一天,士氣就會低一些,只要整頓兵事,靜靜等待時機,光復洛陽的豐功偉績就在眼前了!
於是,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華歆再次出列苦諫。
“將軍,歆有話說。”
袁術瞥了華歆一眼,冷聲道:“華君且說。”
“當初關東諸侯並起,天下士庶為之振奮,如今董卓後路堪憂,眼見就要西躥,將軍萬萬不可錯失這個名揚天下的良機!”
“什麼良機,我看是董賊佈下的陷阱!方才華君說劉表不能輕視,難道這麼快就忘了?荊州廣袤無邊,是英雄起事之地,我又豈能置之不顧,將兵力損耗在擊董上?”
華歆頓足道:“將軍,閣下乃是袁氏嫡子,董賊暴虐,戕害了閣下的族人五十餘口,老弱婦孺都未放過,若將軍不進兵擊董,恐成天下人的笑柄!”
華歆因為心急,話就說得有些重了,袁術勃然大怒,“華子魚,我敬你為平原名士,你竟敢如此辱我!”
說著,酒氣上來,就要拔劍。
華歆也是被氣樂了,不避不退,伸著脖子立在原地,等著袁術來砍。
堂中其他人見狀忙紛紛勸說袁術息怒,正此時,堂外來報,豫州刺史孔伷的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