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髮老翁聽見冷蕭的話,眼睛眯縫了起來,呵呵笑道:“這段日子,敢去秋實島的人並不多,據傳秋實島主已死,如今的秋實島,已經淪為了海匪的一處據點。”
他出言提醒了一句,見冷蕭並不奇怪,似乎早有所知,也絕不多問,只是回身一招手:“隨老朽來吧。”
束髮老翁利落地解了繩索,船隻便在海面上悠閒地蕩了起來,速度絕說不上快,卻也不慢了。
期間,簾子裡的丫頭探出腦袋來,被束髮老翁一眼瞪了回去,嘟著嘴,卻不敢有怨言,似乎很怕這個爺爺。
束髮老翁邊搖船邊說道:“倘若你們是白天來,整個渡口是無人敢載你的,正趕上夜裡,老朽是以才敢賺這幾兩碎銀。”
“這是為何?”冷蕭問了一句。
束髮老翁冷笑一聲:“為何?自是因為海匪猖狂,不將人放在眼裡,夜裡都沉沉睡了,尚可偷渡,若是白日,一旦被發現就是一條死路,那夥人,是決計不會與人講道理的。”
“年輕人,上島之後切記,今夜老朽不曾渡你,切記。”
冷蕭點頭應諾,心中有些悵然。一個老人家,帶著個孩子,卻冒著危險渡他,只為賺那幾兩碎銀子。束髮老翁說得平靜,生活決計是不容易的。
海上映明月,蕩起粼粼波光,渡船弋過一道長長的尾跡,如一條深邃的黑魚。將冷蕭放在島上後,便匆忙去了,重穿過月光的籠罩成的迷陣,消失在濃墨般的夜色裡。
島上的一草一木都很蔥籠,散發著勃勃生機,若不是事實所在,絕不像經歷過劫難,沒有任何蕭條破敗的樣子。
它們能懂什麼?誰當這座島的主人對它們而言都是一樣的,它們依舊單調地生存,依舊迴圈往復地過活。
沒有哀傷,沒有喜樂。
不知何種鳥類發出嗚嗚的叫聲,撲稜稜飛遠去了,在月色裡留下一道一閃而過的影子。冷蕭邁開腳步,朝前方行去。
荒海上,束髮老翁大口喘著粗氣,扎著兩個羊角辮的丫頭從簾子裡走出來,給他捶著肩背。
束髮老翁輕嘆一聲:“年紀大了,不中用了,這才趕了多久,便累成這副德行,再過兩年,只怕連船也搖不動了。”
丫頭坐在老翁身邊,嘻笑道:“從前爺爺帶著我搖船,今後我帶著爺爺搖船!”
束髮老翁寬慰地大笑著,笑聲隨著風蔓延出很遠、很遠。笑聲後,伴隨著而來的是一陣咳嗽聲。
他苦澀道:“妮兒啊,爺爺哪真的吊著你一輩子呢?你跟著爺爺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是爺爺對不住你。”
“你上回聽人說南方如何如何的好,男人俊俏,女人漂亮,風景也美,便歡喜的不得了,明日,等明日爺爺就帶你去,咱們去南方。”
丫頭說道:“咱們哪裡有錢呢?爺爺你又說胡話了。什麼南方、北方的,我一點也不稀罕呢,聽來的總是好的,等看見了,說不定又要失望透頂,如果真的好,那些遊人又為什麼偏要來這荒涼的地方遊玩呢?”
“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就總想換換口味。南方好,比這裡好,你會喜歡的,爺爺一定會帶你去的。”
海風冷冷清清,濃霧纏著露珠,厚重而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