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彷彿突然間便意識到了什麼。此刻的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幾乎是蘇夏的一個念頭,一個可能的念頭,就可以將他完全掌控。即使是知道如此不該,如此不行,可他也忍不住的喜不自勝,唇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他的眼皮輕柔下垂,深邃的眼睛越過長而密的睫毛望著她,瞳孔像一泓清潭,平靜水面下暗湧著深沉熾熱的祈願。
他情不自禁的朝著她看去。
比起此時的鳳月,禾匡顏才真正像是遊走在暴虐的邊緣。
“蘇夏……”他陰沉的說道,這兩個字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樣,就這樣喚著也像是要將話中的人撥皮剔骨,讓她付出代價,讓她承受她想象不到的代價。
“你叫錯了。”對禾匡顏的危險,蘇夏平淡的朝他看了過來,輕輕啟唇,堅定道,“是蘇夏,但同時,也是凰暖。”
“我只說過,我永遠是蘇夏,可我未曾說過,我不會做凰暖。”
“這是我的使命,不是嗎?”
只是一個名字的變化,所有事情都變得不同。禾匡顏微微睜大了眼睛,彷彿不敢相信這一句話是從蘇夏的口中說出,這樣誅心的話,是從那個前不久還說過自己無論是誰,是什麼身份,但是她是蘇夏不會變的話。可是如今,她卻告訴他,後面的話叫做。是蘇夏,也是凰暖。
聽到蘇夏這麼承認,與禾匡顏渾身壓抑不住的戾氣和暴虐相比,風月卻是一震。
“暖暖,你……”白皙少年纖長眼睫輕眨,盯著她,水霧染溼睫毛,輕輕顫抖,睫毛顫動時似乎輕點了那瀲灩清澈的眼瞳一樣,他不敢相信,是真的不敢相信。暖暖她,真的……
“你可知,你說出這話的後果?”男人打斷了鳳月的激動。
禾匡顏抬頭,額前凌亂的碎髮下,眉梢深邃又平靜,可眼底猩紅的狂戾暗湧這駭浪,深凝出吞噬人的空洞,延著絲絲死氣。
蘇夏的指尖狠狠的扣著手心,她感覺自己的口腔都透著一股鮮血的氣味。難受,很難受,心狠狠的揪起。這種難受和窒息,她也經歷過的。就是在滿懷期待的那個晚上,聽著電視新聞裡主持人標準的播音腔帶著一絲低沉的播報著她父親的名字。畫面裡沖天的火光湧起,吞噬了她所有的幸福和幻想。從那天起,她就變成了一個人。一個空蕩蕩的人。
那是她的噩夢,也是她的執念。值到今天,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裡,那空蕩的地方才又重新被人縫補好,她才剛剛學會呼吸,剛剛學會去……愛人。可是,如今她卻要狠下心來主動剝離她擁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個將已經渾身結痂了的滿身傷口一層層的剝下,痛苦至極。
可她,也只能忍受。
因為,她已經從虛幻中醒來。
她預見到,最後的時刻已經來臨。這便是,她送給這個世界的禮物。虛幻嗎?這是自然的,但是隻要你覺得她是真實的,那它便能是真實的。而蘇夏她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成為真實,將所有這一切都當做虛幻。她是虛幻中唯一的真實,自然也學會去操控這個虛幻,而不是被虛幻所吞噬。
她也慶幸,如今的她。還擁有這個能力。
“自然清楚!”她答的飛快,擲地有聲的落下,聲音中只有平靜。
凰暖直視著禾匡顏,面對著他眼中血紅的藍瞳,那蔚藍的大海此刻盡是風暴,波濤洶湧,她一字一句的答道,“我要離開你。”
她看著他,那雙漂亮的鳳眼,瞳孔外圈色淺,往裡色愈深,此時就像潛藏著凝聚的風暴。可對面的人,卻根本察覺不到她內裡的情緒,只是一個‘離開’就擾的他心緒大亂。從前聽到的無數詛咒此刻重新在他耳邊匯聚,爭吵不休讓他疼痛難忍。
他這才知道,原來有些東西,是留不住的。
天狼又怎會低頭,還是為了一個女人。可他卻又再一次壓下了心頭翻湧的怒火,忍受住耳邊爭吵不休的呼聲,“就是因為這些東西,你就要走?”
“是。”凰暖點頭,無比冷漠的重複,“禾匡顏。你我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