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承郢日漸好起來,溫玉蔻卻是瘦了一大圈,回來後華月端了一碗補藥,要她喝下去。 溫玉蔻看了看那散發香氣的藥汁,想到這斷斷續續的,她居然吃了小半年。華月道:“今日李太醫遣人來知會,小姐若是有什麼不適,儘管告訴他,以前的老藥方怕是不中用了呢。”
“是嗎?”
華月抿了抿唇,看看周圍沒人,又悄聲道:“三殿下也著實上心,又讓人帶了些極品雪參,讓小姐趁著受的住的時候,多吃一些驅寒補陰。但凡有要用而不可得的,儘管告訴他……”
音未落,突然只聽“啪嗒”一聲,溫玉蔻手上的書掉了下來,發出風的聲音。
華月愣住:“小姐?”
“無妨。我吃了這麼久,身體已經覺得好多了,讓他不必費心。我下午要為老太君繡一幅
百獸祀君圖,你把那針線取來吧。”
“這些讓繡娘去做就好了,小姐怎麼又費神費力……”華月擔心。
“繡娘不會這些繡法,便是我想偷懶,也沒由頭。”溫玉蔻淡淡道:“況且平金刃繡是母親傳我的,若是讓她們學了去,母親怕是要傷心的。”
說到“母親”,溫玉蔻又有些許黯然神傷。華月看在眼裡,柔聲安慰了幾句,心中也不禁隱隱難過起來。
“小姐想見玉夫人,不如我去求將軍吧……”華月暗自想。
“華月,你還是快把你腦中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抹去吧。”溫玉蔻頭也沒抬:“父親他不會答應的,他已經命令那些人,倘若我敢走近十丈之內,輕則喝止入內,重則棍棒驅趕。再說如何見母親,我已經有計劃了。”
“什麼計劃?”華月大喜。
溫玉蔻含笑不語。
因為謝氏為溫玉蔻的小院增添了護衛,所以一連幾日都平安無事,不曾想這日溫玉蔻突覺不安,半夜不得好睡,翻來覆去。她用被子蓋住頭,悶在裡面,但不多時覺得很難受,一把掀開被子,大量湧入的清涼空氣讓她胸中鬱悶稍減。
呆呆怔了片刻,翻了個身,雙手抓住被子正準備提上來,冷不丁感覺周圍有人,立刻屏氣凝神,右手快速伸入枕下,握住之前藏好的一把匕首。
“誰?”溫玉蔻將匕首抵在面前,刀尖向外。
“溫大小姐以為就憑你手中那把小匕首,能防得住我嗎?”
來人撩開蝶帳,好整以暇,微笑著看著防備到極點的溫玉蔻。
那是在夢中見過多次的眼睛,狹長、深沉,總藏著若有所思的笑意,令人猜測不透的深夜暗黑中,偶爾氤氳著淡漠的紫氣。
據說當今聖上年輕時曾寵愛過一個西域女子,有著深邃豔麗的面容和妖嬈的身軀,最為奇特的就是眼睛會隨著情緒的變動而變色,天下在她的明眸中是燦然的也是淒涼的。聖上年輕愛美色,她也好英雄。一個是少年天子,一個是西域之,一見生情,互為愛慕。聖上將她封為明貴妃,當年頗有為了她再不納妃的氣勢,當真是極寵一時。
後來怎麼樣了呢?卻也再不曾聽說了。
因為一個已經消失的女人,在暗濤洶湧的後宮,就像一粒沙沉入水底,連水都不曾濺起一朵。
她之於聖上,不過是一個豔史。
涼薄與痴情總是相伴而生的。溫玉蔻心中突然閃過這句話。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夏侯沉霄並不為自己行跡敗露而驚惶,而是大大方方坐在床邊,唇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倒像他才是此間的主人。
溫玉蔻見他厚顏如此,深知尋常語言已無法撼動他半分,心中苦笑,唯有坐起:“我知你不是常人,溫府護衛重重你都能進出自由,可否讓我知道你意在何為?”
“我聽說你弟弟近日身體抱恙,便知道你又會多費心力。你本來身體就弱,內虛難免會導致外虛,我送來的那些東西有沒有按時吃?”
溫玉蔻不知怎地,心中湧起暖意,一柔,卻還是板著臉:“三殿下,我身子如何,藥吃了沒,大抵是與你無關的。這種小事你還是不要……”
她不會再被別人的小恩小惠矇蔽了雙眼,也不會在輕易讓他們影響自己的心緒,哪怕讓人說自己是狼心狗肺,不通人情也好,她自己,是無所謂的,不在乎的。只要她還是自己的,就不會被人挾制咽喉……
“小事?”夏侯沉霄欺身靠近,溫熱的鼻息掃在她臉上,她連忙往後退,無奈被他一雙有力的臂膀狠狠壓住:“不要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你眼高於頂,我卻是顧慮重重,假若你有一天死於過度勞累,我必定會讓人將你嘴巴掰開,把所有你該吃的補湯藥粉吃盡才許下葬。你猜這樣做,會不會讓你一心掛念的人痛徹心扉呢?”
食指輕輕滑過溫玉蔻白嫩的下巴、耳垂,最後停在她的唇上,輕輕磨挲著。
親暱的動作,話語卻讓她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