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他不遠處,扶敘抱著入了鞘的刀,冷眼看著他這幅負荊請罪的模樣,若不是怕他招得四周鄰里上門來,被有心人察覺到殿下殿下身份,他定不會放這紈絝公子進來。
“殿下在歇息,封小公子還請噤聲。”
見他一聲比一聲兒大了,扶敘不由皺了眉,出聲不悅道。
封宋看他一眼,扭扭脖子:“哦。”
“扶敘。”
忽然地,緊閉著的房內傳出來一聲,那聲音清越好聽,清如階邊玉石,即便外頭風聲龐雜,也能清楚送入眾人耳中:“讓封宋進來。”
聞言的扶敘,立即轉身看過去,作揖恭敬地行下一禮:“是。”
跪在地上的封宋都無需扶敘多言,連忙站起身來拍拍膝蓋上的塵土,歡天喜地地推門一溜煙躥進了屋內。
謝矜北一行人行事低調,又因為趕路而不得不翻山越嶺,為著掩人耳目,自然不可能去租賃什麼奢華的府邸來暫住。
推開門的那瞬間,封宋就將這間屋子的擺設盡收眼底,他有點兒瞠目結舌,他是驚詫在太子表哥居然能在這樣堪稱破亂的地方,睡了一個晚上。
封宋邊打量邊走進去,他隨手把門關了,擋掉扶敘看過來不善的目光:“表兄,您這屋未免也太簡陋了罷?不然我去喚人來給您多添置些寶貝,這樣才能住得舒服……”
“子宋。”
案前,謝矜北放下了手中的信箋,腔調裡透著警醒的意味:“孤到這兒來,不是遊山玩水。”
封宋自知失言,忙舉舉手做投降狀:“是是是,表兄我知錯了——”
封宋討著饒,他抬頭望過去,案前的男子著了一身赭黑色的交領長袍,裡襯露白,衣襟和袖口邊沿都未綴紋樣,簡單不過,卻將他整個人襯得如清竹般瀟瀟矜貴。
配上他的那副生來的好相貌,真真是不負全長安女子皆傾心,封宋摸摸鼻尖,也難怪他那好阿姐會心心念念表兄這麼些年。
“西南可是傳了什麼話來?”難得見封宋這般突然失了聲的模樣,謝矜北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眉心已微微擰起。
西南邊境是謝矜北的外祖封家一脈的盤踞之地,封老將軍已逾花甲之年,但手中仍握著兵權守著邊境一帶,謝矜北常年久居宮中,又因先後早逝的緣故,他已有許多年未曾見過這位外祖父了。
封家人裡,也不過就只有封宋與他尚且親近。
“沒有沒有,表兄您多心啦,祖父他那邊好著呢,不過……”封宋用餘光偷偷去瞟謝矜北,吞吞吐吐的:“疆北的事我與家裡說了,祖父很是擔心……”
“前面就快到旬陽了,屆時面對的就是數萬兵馬,封老將軍的擔憂不無道理,子宋,你須得快些回去。”
謝矜北看向封宋的眼神裡沒有摻雜冰冷的情緒,可就是在這樣一如往常般溫和的神色裡,封宋硬是瞧出了謝矜北的疏離。
封宋有心要說些什麼,但一想到臨出家門前,祖父同他切切叮嚀的一番話,他唇角動了動,終究是沒再說出來。
無論表兄與封家再如何生分,這層血緣關係都是變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