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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將不軍 (4 / 4)

“您平時更喜歡哪個流派的劍法?”她正想時,聖蒂萊特已開口問她。她搖頭:“我從來沒正式學習過,因此不知道有什麼流派。”聖蒂萊特微笑:“無妨,正式的流派只是名字,本質無非是些動作趨勢罷了——譬如說,殿下,‘破’,‘穿’,‘刺’,‘斬’,您更傾向於哪一個?您揮劍的時候,是用步法更多,還是手法更多,抑或二者的配合,才是您的核心?”

她聽後思索許久,沉默無言。要求她答這問題恐是太艱難了,她從未揮過許多次劍,而又尤其不傾向於記憶自己機體上發生的事,因此這個問題,倘若她必須工整回答,那契機只能在夢中。她忽而就沉入更深的專注中去了;聖蒂萊特等著,看著這張臉,舉著燭火——命運的轉變,是嗎?她的神色變動,葳蒽在夜中——安伯萊麗雅沒有動,只是抿住了唇。

她嘗到沙的味道。粗礪堅硬,但還不止如此。她抬起頭,見她又置身於那夢中的沙丘上——那男人,那沒有□□,因此不是女人的人形,揮舞著劍。不,現在,她站在風沙中,人有雙眼刺痛而未動分毫,就看見了——他揮的不是劍,而是旗。但漫天的塵沙都旋出那旗的軌跡,它真正的姿態在空中,風中和這粗糙卻濕潤的沙中,她抬起手,看見掌心中的紅色。這沙中沾滿了血。

破。

橫風倒下,迎面而來,她看那男人收旗,雙目緊閉,藍袍浮起。她看向自己的身體,那飄散的顆粒在空中彌散,預示她已斷為兩處的狀況。

滅。

她抬起頭,那旗幟——正對著她。她看見那男人的眼,藍色,燃燒的眼,帶著一種沖撞性的力量而來。她看見自己的手——她看見自己的腿,自己的腹部,在破碎,像水散開。

男人揮起旗。

斬。

像藍色的高浪旗幟橫掃空中。她,已掉落在地上,只是一塊頭顱,看著頂上的天空。她看見血沙後的山脈,對著那道天藍的,水色的光,然後,她的眼前徹底昏黑了。山,如鯨,發出延遲,延長的轟鳴,向她跌落,像在海中沉沒,同她一般,攔腰而斷。

“殿下?”聖蒂萊特有些擔心了,向她走來。她握著拳,渾身顫抖,發出低沉的耐受痛聲。

她無法動彈。她看不見那男人了。在哪兒?她機械,冰冷無感地尋找著,比那到來快了一步。

在她眼前。她不眨眼,看著那從天而降的鋒——不大,不小,剛好——能使她破滅,恰如其分,藍火綻開。

“——唔!”她呻吟,猛地後退,揮開身邊的人,捂住眼,聲音響徹頭腦,使她渾身用力。

殺!

“殿下?”聖蒂萊特更擔憂。是時她抬起頭,驟令她無言而踉蹌後退的是那在黑暗中泛光的藍眸——那最後一寸綠色也被吞沒了,映照著她忽兇惡,空洞的神情。聖蒂萊特幾想離開,發乎本能。

“破和斬。”她低啞道。

“……什麼?”聖蒂萊特說。

“‘破’,和‘斬’。”安伯萊麗雅搖頭,將眼低了下去,捂著腹部:“我的流派,應該是‘破’和‘斬’,請您為我挑一柄劍罷。”

她看了她一會,然後點頭。“啊,好的。”她像是有些茫然,但還是很快地離開,遠離她,不敢將後背對著這年輕人。但安伯萊麗雅自顧不暇,她的頭腦茫然而空白,只有一種劇烈的痛苦,深刻而又無意義,無感觸地,殘留在她腰部,好像有血在噴湧,但手上幹燥。她的手無意識地抽搐,像握著什麼東西。她將它抬起來,看著那其中的無形之劍。她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但卻好像明白了什麼。

聖蒂萊特取出一柄長劍,向她走來。她看著,卻想著——那空中的劍。

一柄好劍——可能做到破和斬。她朦朧想——但對於一柄劍來說最重要的事,也許不是鋼石能做到的。

她閉上眼,看見她眼球中的天空。

它藏在天空中……

她大約在七點左右就醒了,又看向門。她不想打賭昆莉亞是否還在那,因為她極大機率還在那。她不想動,也不大能動,但凡她的腿沒傷得這麼厲害,她可從窗戶出去,兩人不打照面。但她的腿——傷得厲害,很厲害,由一次次覺得興許沒什麼大不了的念頭積攢而來,至於現在她確實再也沒法從五米高的地方跳下去了——如果她之後還想走路的話。

星夜發出嘆息。

“醒了?”她在外頭說,有點疲倦:“吃點飯吧。別怨我,我給你送進來。”

“你別——”

她還來不及反駁,門就開了。她又轉過頭,不看這影子朝她來。熱菜的香味飄到她鼻內,叫她肚子發出聲嘀咕。她沒動作。

來人坐到她床邊。她‘嘖’了一聲,嘟噥道:“——起開。”

她沒動。過了一會,她聽見一聲水珠破碎聲,若是下雨了。

“——你哭什麼呀——你——”

她轉過聲,氣得說不出話,然後看了她的臉,又驚得說不出話。她對面的人也將臉轉過去了,用手捂住,皺著眉,淚水在虎口積成潭。

“——吃飯吧。”

她只是氣若遊絲地叮囑了她一句,然後霍然站起身,轉身便走了。她當然沒阻止她,只是看著,門關上,黑暗將她吞沒。她靜了一會,然後面無表情地,抬起碗,開始吃飯。

味道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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