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只有一張小紙片。
上面寫著“看了”二字。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中臣鐮足還不至於失態。
但這回信根本就只是從他寫的那封信裡把“看了”這兩個字撕下來放進信封裡的,這說明她連親手寫兩個字都不願意。
這是在耍我嗎......中臣鐮足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時間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感覺就好像被人用力打了個耳光羞辱了一樣,有點心灰意冷。自那天后,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踏足蘇我家,也沒再去考慮過這件事。
三月初,早春的時候,皇家舉行型了一場為期半個月的狩獵會,蘇我家也會一同隨行。
中臣鐮足本不打算去的,但他那個老父親吐了滿屋子的血以此來威脅,沒辦法,他只好披著蓑衣騎上馬,遠遠地跟在狩獵隊伍的後方。
出了京城,狩獵隊進入了春目山地界,山路曲折泥濘,馬蹄踩上去很容易打滑,打頭的隊伍只能下馬步行,因此整個隊伍拉成了一條長長的蛇形。
山的那一邊,陣雨已經把栽滿了杉樹的山頭籠罩成了白花花的一片,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邊蔓延過來。
中臣鐮足在馬隊的最後,出神地眺望著重疊的群山。山麓上,坐落著幾張黃色的茅草屋頂,那是朝廷設的御所,打前的女眷隊伍已經在大雨趕來之前進到了裡面休息。
隱約中,有著一頭銀白色長髮的女子站在門口朝這邊望過來。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穿透了深邃的幽谷,直抵心頭。
胸中緊張地悸動著,有一個強烈的期盼催著中臣鐮足趕緊行動起來。
這時候,豆大的雨點開始從空中打下,他棄了馬,沿著蜿蜒陡峭的山道向上奔行,好不容易才來到御所前。
中臣鐮足身上的衣服溼了一半,冷得嘴唇發青,他一邊朝掌心呵氣,一邊望著門口發呆。
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他和很多女人談情說愛過,卻從沒遇到過像蘇我福姬這樣對他那麼冷淡的人。無論如何自己都是人盡皆知的美男子呀,一般來說,那些女人很容易就喜歡上他,像她這樣對待他的一個也沒有。
中臣鐮足躊躇地在門前來回走著,偶爾抬頭看一看白茫茫的雨幕。
狩獵的途中遇到了一場寒雨,不得不停下來休息。追求愛情的路上遇到了寒流,不知該如何前進。
此時的天氣,正好與心中的潸然感受不謀而合。觸景生情之下,他便忍不住開口唱了一首和歌。
[悽苦寂寥,滿溢心中。]
[無盡天空,眼見時雨紛落。]
門裡傳來“噗嗤”的一聲輕笑,紙門被拉開。女官從門裡出來,她笑著看了一眼眼渾身發抖,牙齒在打戰的中臣鐮足,便拉著他的手把他領進了屋子裡。
“唉呀,中臣大人渾身都溼透啦,到裡邊來烤烤火吧。快把衣服脫下來烤乾,不然就要生病了。”
屋內的擺設很簡陋,鋪席和紙窗都很陳舊,而且好多地方都落滿了灰塵,很髒。
火塘上加了炭火進去,才剛剛點燃,熱氣不是很足。火塘的另一邊,是一道白紙屏風,有一個女子姣好的剪影印在上面。
還是不讓我見面麼...中臣鐮足脫掉了溼透的上衣,跪在在火塘邊烤火。屋外雨勢小下來,山谷開始變得明亮。
炭火也燒得旺盛起來,烤得衣服冒出了蒸汽,也讓中臣鐮足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
“中臣大人,來喝杯熱水。”
女官坐在他對面,滿臉通紅,手也在顫抖。她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上半身,肌肉結實,印著炭火的薄光,看去叫人聯想起新鮮的桃梨,很漂亮。
看她那羞愧難當的樣子,中臣鐮足有些發愣。他轉頭瞥了一眼屏風,那道剪影彷彿固定了一樣,動都不動一下。
“中臣大人還真是鍥而不捨呢。”女官半掩著嘴,柔聲打趣道:“我還以為你已經放棄了。”
“怎麼可能...”中臣鐮足故作冷靜,聲音顫得有些令人發笑,“雖然過了很長時間,但我無時不刻不在想念著福姬小姐,一直一心一意地想著她。”
說這話時,他又偷偷看了看屏風,那道剪影動了一下,她把披在肩上的衣服除下,因此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女官瞧著他期期艾艾的神情覺得有趣,便問道:“需要幫你傳信嗎?”
明明同處一個房間,卻還要靠書信來傳達話語...中臣鐮足搖了搖頭,心情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