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哈哈...”茨木童子捂著肚子,趴在櫃檯上,整個人猛烈地抽搐著,“我實在忍不了,哈哈哈...十六歲啊......”
“真希望哪天你喜歡的人也被他看上。”
“我喜歡的人?那根本不存在,我喜歡的,只有偉大的革命事業。”
“你可真是一個無聊的妖怪,希望蘇我食堂可以把你列入黑名單。”小野雅人喝完最後一口清酒,從高腳凳跳下來,“走了,以後就不用聽你的長篇大論了,想想,都還覺得挺開心的。”
“等等...”茨木童子叫住他,指了指他手上那通紅的斷臂,“你為什麼會把這條斷臂接到自己身上?你應該知道,等斷臂完全吞噬了你的身體後,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小野雅人回憶了一陣,說道:“畢竟我是經歷那個風起雲湧的校園鬥爭時代的,無論好壞,我都是從那一時代活過來的。”
“我曾很認真想過,我曾經是對資本主義唱反調的人,但現在卻生活在了更為發達的資本主義邏輯所統領的地區。說一千道一萬,我對此也是懷疑過的。所以我想試一下,看不是你說的那樣會更好。但我無法認同你的做法,所以我只好把我變成不是我,再參與進來。”
說完,小野雅人雙手合十微微鞠躬,抬頭時,爽朗一笑。
這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笑容。
茨木童子喝了口威士忌,將杯子悄然放回檯面。沒有離開,只是坐在吧檯的一邊,默默思索著什麼。
門外又下起了小雨,食堂的營業時間也到了,一些相熟的老顧客慢慢走近食堂。
晚上八點,黑木先生撐著傘,走了進來。
“晚上好,黑木先生。”蘇我梨衣微笑著遞過一條毛巾。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帶了,總是麻煩你不好。”黑木先生擺了擺手,從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漬。
“老樣子,一壺清酒,一份烤秋刀魚。”
“好的,您稍等。”
蘇我梨衣鑽進後廚,沒過多久,就再次走了出來。
前田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正坐在黑木先生旁邊,又在向他灌輸譬如“妖生苦短,及時行樂”,什麼“只要有愛,管它什麼生殖隔離”之類的思想。
黑木先生也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每次都是帶著歉意微笑,絲毫沒有聽進去。
蘇我梨衣走過去,把酒和魚放下,看著這隻鼠妖,半開玩笑地說道:“前田先生,你再打擾我的客人的話,我可要把你列入黑名單了。”
“哪有哪有...”前田先生舉起手來作出投降的手勢,“一份蛋包飯,一罐500ml的朝日啤酒,麻煩您了。”
蘇我梨衣微微側頭,彎腰,笑道:“好的,前田先生,您稍等,美味的蛋包飯很快送上,但在這之前,請不要打擾黑木先生用餐。”
留著兩撇八字鬍的鼠妖先生立馬捂住了嘴,不斷地點頭。
當蘇我梨衣端著蛋包飯走出來時,他依舊是那個動作,捂著嘴,一言不發。朝她看過去時,表情彷彿像小孩子一樣在炫耀:“你看,我很乖,沒有說話。”
等蛋包飯放到桌面時,前田先生才鬆開手,很誇張地深呼吸幾下,幽怨道:“快悶死老鼠了,蘇我小姐你再晚一點出來的話,說不定我就會成為歷史上第一隻被自己悶死的妖怪了。”
蘇我梨衣把菜放下,回頭給茨木童子加了一桶冰塊,木質的冰桶的外圍很快就浮上了一層露珠,一滴一滴地低落白木吧檯上。
然後回到吧檯內,她想起了小野雅人的事。
那個性格爽快的大和尚,將再也見不到了。雖然很遺憾,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就好像加進威士忌裡的冰塊會慢慢消失一樣,人,在時間的長河裡,也是陸陸續續都要消失的啊。
有的消失得很快,像被斬斷一樣瞬間消失,有的則是需要花上很長的時間,才能逐漸淡去。
蘇我梨衣心想,如果有天我也消失了,那麼這世上最後一個記得我的人,會在什麼時候忘掉我?
她想著這些事的時候,藤原星空掀開門簾走進來。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吧檯裡的蘇我梨衣,第二眼,他看到了吧檯角落坐在高腳凳上的茨木童子。
也就在這時,茨木童子轉頭看過來,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我們聊聊?”他問。
藤原星空點了點頭,坐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