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鉅鹿縣賈莊,屍橫遍野,狼煙四起,盧象升與他的天雄軍駐紮於此,雖未有戰鬥,卻瀰漫著大戰在即的緊張氣氛,每個人的神經都在緊繃著。
此刻,天雄軍多是老弱殘兵,沒有了往日的那種雄壯威武的氣勢,三五成群的散落在各處,髒髒的面龐之下,盡是蠟黃之色,面容枯槁,很是憔悴,嘴唇發白,不時地用溼溼的舌頭舔舐著,雖未言語,卻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彷彿好多天沒有吃飽的樣子。
盧象升一身的絨衣鎧甲,正在巡邏各處,詢問部下各營的情況,目光不時地遙望遠方,鎮定的神情之下,眸光卻是明滅不定,閃過一縷憂色,旁邊突兀的響起了偏將的聲音。
“將軍,楊廷麟主事已經去了一夜半天,高起潛那個閹人率領的大軍,就駐紮雞澤,營地距離這裡還不到五十里地,若是真的能夠借來兵力,弄來糧草,就算趕不到,也早該讓人捎句話來了。”
“我知道這些,但那又能怎樣?”盧象升頭也不回地回應反問了一句,進而又語重心長地沉聲說道:“如今之時,清軍分兩路南下,要是咱們撤離鉅鹿,阿巴泰、阿濟格與濟爾哈朗率領的清軍,輕而易舉地就能拿下鉅鹿,攻克廣平、順德、大名等地,咱們的家鄉,然後東進山東,與另一夥清軍嶽託匯合一處。”
聞聽此言,周圍的將領心中就是一沉,作為土生土長的大名府以及周邊之人,他們深愛這邊熱土,幾經生死,最為一名軍人,更是知道,一旦清軍南下,打到家鄉,那他們的親朋好友將會難逃荼毒的下場,死多生少,難逃韃子的毒手。
清軍所過之處,必是一片焦土,即便是有幸存之人,也是被當做了牛羊、奴隸一般,被韃子擄走。
“將軍,我們明白了,不管別人怎麼樣,咱們不僅是為了朝廷而戰,更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人而戰,為了捍衛自己的鄉土而戰,大丈夫該當如此,死則死矣!”
不知是誰喊出了這番話,頓時引起了共鳴,盧象升隨之心神一震,胸中湧現莫名的戰意,忍不住地慷慨激昂道:“說的不錯!為了自己的家鄉而戰,為了自己的親人而戰,大丈夫該當如此,死則死矣!”
這時,一名小校靠近,走上前來,舉目四顧,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壓低聲音地說道:“將軍,聽河南章德府傳來的訊息,如今的河南已經被李自成佔據,那個闖王聲稱,為了抗清,所有人都應該一致對外,將韃子趕走再講。”
此言一出,頓時波瀾四起,所有的心中激盪不已,也有人符合起來。
“將軍,有傳言說,那個闖王李自成有意與你一起抗清,趕走韃子,保護北直隸的百姓安全,避免生靈塗炭,一切以炎黃子孫的利益為重,免得同室操戈,讓韃子撿了便宜,看咱們漢人的笑話。”
意思已經十分明顯,昭然若揭,面對眾人的矚目,若有若無的暗示,盧象升彷彿沒有絲毫感覺一般,對於身邊諸將的言語,更是置若罔聞。
不管是與李自成聯合在一起,亦或是等待朝廷的援軍,抵禦韃子,盧象升的心已經死了,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
現在的他,盧象升知道,自己和這五千天雄軍陷入重重包圍之中,被清軍圍困,若無援軍,絕無生的可能,談何日後的準備?
忽然間,馬蹄聲奔騰,隆隆作響,宛若翻江倒海一般,驚得眾人舉目望去,只見清軍自西面掩殺而來,直撲自己等人駐紮之地,盧象升連忙跑向自己的戰馬,並急促地招呼道:“快~快~上馬,向蒿水橋撤離,且戰且退,與清軍在那裡決戰!”
眾人已經來不及想那麼多,看著越來越近的清軍,一聽到盧象升的兩聲大喝,本能地服從命令,紛紛上馬,向蒿水橋撤離的同時,也在與清軍激戰!
一時間,炮火轟鳴,箭矢如雨,不愧是號稱明末戰力超強的天雄軍,僅就這一刻的戰鬥力而言,毫不遜色於關寧鐵騎!
即便是老弱殘兵,即便早已是負傷在身,即便是面臨重重包圍,沒有絲毫勝利的可能,也無一人去投降,沒有絲毫的戰意,都在進行生命最後一場的戰鬥!
悲壯的交響曲在演繹,沒有鮮花與掌聲的鼓勵,鮮血的味道在刺激著天雄軍的血性,刀劍的碰撞在激發著他們的最後一絲戰意與瘋狂。
人員越來越少,盧象升也不能倖免,在與清軍廝殺的過程中,身中四箭三刀,落於馬下,即便如此,還在奮力廝殺,戰鬥到生命停止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