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頂典型的蒙古包,蒙語稱作“格爾”,進門就得脫鞋上炕盤腿而坐。孫一在後世很熟悉這種格爾,甚至還留過宿。格爾的門一般開向東南,西北供奉佛龕。左側是男人用品擺放的位置,馬具、套馬竿、刀槍,刀尖或槍口衝門;右側是放女人的箱子、鍋碗瓢盆和矮桌的地方。帳幕中央生火,煙從格爾的天窗飄出去,所以剛一進入格爾的人,都會不太適應裡面的氣味。這頂格爾的氈子顯然已經使用了太長時間,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孫一踢掉旅遊鞋,一屁股坐在桌邊。這才發現,帳內除了悶蛋和巴特爾,還有一個遊牧打扮的小姑娘。孫一知道遊牧人沒那麼多男女有別的規矩,家裡來了客人都是男女雜坐,也不分主位客位,誰的年紀大,誰坐在上席。客人不走,家中年輕媳婦也不能休息,要隨時斟酒、續菜。
巴特爾和悶蛋打了個平手,而悶蛋在這位力德爾面前一個回合都沒堅持下來,所以巴特爾心中是極敬重孫一的,連忙親自給孫一斟滿一碗馬奶酒,雙手高舉遞了過來。
孫一接酒後用右手無名指蘸酒向天、地、火爐方向點一下,以示敬奉天、地、火神,然後一飲而盡,這種馬奶酒酒精度數只有1%到3%,實在是連後世的啤酒都不如。
巴特爾用敬酒時的動作接過碗,右手撫胸表示謝意,卻根本不理隨後進來的楊日天。
遊牧打扮的小姑娘給孫一重斟滿馬奶酒,雙手捧著碗對著孫一用蒙語唱了起來。
這碗酒按規矩孫一要一邊飲一邊說吉祥話或者唱酒歌。孫一的蒙語只能勉強聽懂幾個單詞,孫一放開嗓子,用漢語唱道:
“藍藍的天空,
青青的湖水,
綠綠的草原,
這是我的家。
賓士的駿馬,
潔白的羊群,
還有你姑娘,
這是我的家。
我愛你我的家,
我的家我的天堂。”
也許是悠揚的韻律打動了小姑娘,小姑娘眉眼彎彎跟著孫一的旋律左右擺著身子。也許巴特爾聽懂了歌詞,巴特爾激動地直拍地毯。
孫一喝完了一抹嘴,開門見山說正事。他知道草原上的百姓見慣了遼闊的藍天白雲,心思也簡單,最好有什麼就直說。“聽說最近你們和我們在鬧彆扭,為什麼?”
巴特爾的臉色馬上由笑容燦爛轉為陰雲密佈,把眼神對向一直受冷落的楊日天,“你們在河裡洗澡!你們違背了成吉思汗制定的法律!你們弄髒了清潔的河水,你們褻瀆了高貴的水神!”
楊日天嘴巴張的老大,沒想到雙方竟然是因為這個有了隔閡。
巴特爾氣憤地說,“你們今天弄髒多少清水,明天就會喝下多少髒水!”
牽扯到神佛,永遠是解不開的死結。
孫一隻有轉移話題,“巴特爾,你今年到四十歲了嗎?”
巴特爾回答,“沒有!”
孫一道,“成吉思汗規定男人在四十歲以前不能隨便喝酒,你做到了嗎?”
輪到巴特爾張著嘴答不上來。
由於成吉思汗時代沒有足夠的馬奶供人們製作馬奶酒,所以成吉思汗統一漠北蒙古各部以後,曾經制定過一些喝酒的規章,如只有在重大節日之際才能喝酒,男人在四十歲以前不能隨便喝酒,沒有成家的年輕人不能喝酒,年輕人在長輩面前不能喝酒等等。隨著蒙古進入黃河流域後,開始大規模接觸中原地區的糧食酒,這種規定才有所放鬆。在半牧半耕蒙漢混雜的大明金國,這種酒禁就形同虛設。在後世孫一有幾個蒙古哥們,他們喝高了就搬出古老的成吉思汗說事,孫一就用禁酒的法律反擊他們,一打一個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