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麗苑的班子又陸續排了好幾出劇目,都十分‘精’彩,只是作者無一例外,要麼是鄉野隱士,要麼是落難公子——好奇的人越來越多,可是誰也探不出究竟來。
後來還有位王爺打聽訊息打聽到皇帝這兒來了。對這位壽王,先皇都拿他沒轍,劉延也只能含糊其辭把他打發了。過後想了想,讓人傳話,晚上到康寧宮去陪太后用膳。
雖然派人傳過了話,可是康寧宮也沒有擺上一桌山珍海味招待皇帝。反正他三天兩頭就來蹭飯,有時候一旬裡頭倒有將近十天是在康寧殿用膳。李姑姑深深的懷疑,是否御膳房的新掌事和新廚子們嚴重失職,做出的飯菜不合皇帝的口味?
何太后一向尚儉戒奢,平日所食多是四菜一湯,口味也較清淡。皇帝要來,不過是多添了兩道菜,一道魚,一道雲卷。雲卷是將‘肉’削成薄如竹紙一樣的‘肉’片,裡面捲了新鮮時蔬蒸出來的,味道端的鮮美。皇帝一嘗就知道,這兩道菜都是何太后的手藝——當下十分捧場,兩道菜一點兒都沒讓剩下。雲卷吃了‘精’光不說,連魚頭魚尾巴都‘吮’了個乾淨,一點兒沒糟踐。何太后微笑著看大兒子的吃相,心道幸好知子莫若母,就知道他一貫這樣,所以兩樣菜做的份量都不多。
“晚上不宜多食,恐傷脾胃。皇上喝口湯吧。”
劉延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母后這裡飯菜總是特別可口。”
上了茶,母子倆一起說幾句閒話。康寧宮後頭原來是長泰殿,大概是為了孀居的太后太妃禮佛方便。但是何太后對吃齋唸佛興趣不大,所以劉延在康寧宮西牆那裡拆了牆擴出去,建了個小戲臺子。劉延問:“母后這裡最近可有新戲看?兒子可要一睹為快了。”
何太后笑著說:“皇上是忙人,哪來的閒情看戲啊。吃飽了你就快回去吧,省得皇后、貴妃她們倚‘門’翹望啊。”
劉延厚著臉皮說:“兒子腹中飽脹,陪母后看一折戲,消消食再回去。”
天‘色’已晚,戲臺四周挑了燈籠,伎人粉墨登場,在方寸之地上演無限悲歡。劉延喝了口茶,問:“這麼些年……我都不知道母后還會寫話本呢。”
何太后看了他一眼,沒否認,也沒解釋。
誰也沒規定什麼事兒都得向兒子‘交’代吧?他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再說,連他爹都不知道。
何太后抿了口茶,轉頭看著戲臺上。
濃妝淡抹的伎人正鶯聲嚦嚦的唱著:“……怡紅快綠何處有,‘春’風秋月總關情……”
看別人做戲,總是讓人心曠神怡。
幾十年都在做戲給別人看,說得不是自己想說的話,做的也不是自己想做的事,甚至連穿什麼衣服,吃什麼東西,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誰說做皇帝做皇后是幸福的事?讓他來做一個看看
雖然有劉衡,兩個人互相扶持著,依靠著,走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可說句老實話,有實在午夜夢迴,醒過來再也睡不著的時候,‘潮’生也不禁會想,如果她沒嫁他呢?如果她當時再堅決一點……選擇另一條不同的人生道路,也許她不用過得這麼勞心勞力,一天接一天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當然,他對她很好,做為一個皇帝來說,已經不能做得更多,更好了。
她原本有機會不嫁他的。
可是,她捨得嗎?
有句被用俗了的話,描述她此時的心情最合適。
剪不斷,理還‘亂’。
算啦,這輩子,反正已經這樣了。世人要是知道她還不知足,不知該怎麼罵她。嫁了一個好丈夫,又有個好兒子。淳宗皇帝生前獨寵皇后,虛懸六宮。孝宗皇帝事母至孝,堪稱天下表率。做為一個‘女’人而言,她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尊榮最幸福的人了吧?
可人總是這樣的,總是不知足。沒飯吃的時候想溫飽,有富貴了還想要自在。她自認也是個大俗人,不是什麼聖人。所以她也會不滿足,會有些胡思‘亂’想——
但是到了這個歲數,再回頭看的時候,會發現那些過往……酸也好苦也好甜也好累也好,都‘門’g上了一層淡淡的,甜蜜而傷感的光暈。
他不在了,她還活著。她要把兩個人的快活,都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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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開挖了,書名又一‘春’。呃,現在還在稽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