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在夢裡笑醒也好,哭醒也好,醒來後一切都如舊。
漸漸地她也死心了,一門心思學本事學規矩,努力在這個時代活下去。
這個新的身體很聰明,比潮生上輩子可要聰明多了,手也巧。
她能畫花樣子,繡花,打絡子,裁衣裳,識得字,會記帳,還有一條——她會梳頭。
這個可能也是需要天賦的。只要看過一次的髮式,她就能照樣梳出來。自己還會想出樣子來梳。
這也算一門謀生的好手藝了。將來要是能出宮,就憑這個也能掙碗飯吃。
四月裡她和含薰、採珠一起,被分發到煙霞宮當差。
煙霞宮住著一位妃子,一位美人,兩位才人。
妃子姓陳,二十五六歲。在潮生看來,這正是女人最好的年華,可是在這宮裡,十幾歲進宮,在宮中一待十年,不管讓誰看,都已經算是“老”女人了。
含薰身量高些,面板白皙,直接被陳妃挑中。採珠被分給了徐才人,而潮生歸了黃美人。結果六月裡,黃美人一病不起,香消玉殞。潮生幹了兩天雜活,含薰和陳妃的大宮女望梅說了說,把潮生也撥到了前院陳妃處。
啊,要說一聲的是,含薰和採珠的名字都被改過,含薰原姓劉,叫劉蘭,劉妃給她改成了含薰。這名字出自詩中,潮生跟含薰說了一次,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含薰雖然不太懂這說的什麼意思,可是卻磨著潮生把這字寫下來,自己跟著臨了一遍又一遍。潮生來得晚,沒趕上陳妃那回批次改名,不過潮生對自己本來的名字也很滿意,倒不必陳妃再來擺佈。
說是伺候妃子娘娘,可是潮生連見陳妃一面兒都不易,更不要說見皇帝了。
潮生和含薰住一間房,這也是因為含薰照顧她。入夏了天氣極熱,潮生原來住的那屋裡有四個人,端水在屋裡洗臉洗腳,弄的一地是水,更顯得溼悶。有人熱得受不了將窗子開啟一條縫,旁邊的人就人吆喝:“快關上,你想放蚊蟲進來咬死人啊!”
所以能搬去和含薰同住,潮生還是挺高興的。連著好些天,含薰的頭髮都是潮生幫她梳。潮生熟能生巧,宮女的髮式也簡單,兩下就挽上了,又快又好,只用很少的髮油就能梳得齊整光潔,堪稱絕技了。
“你手藝真好。”含薰拿銅鏡前後照照:“我看娘娘身邊的青鏡也不及你。”
“我只會梳這樣簡單的,娘娘那樣貴人梳的髮式,我可梳不來。”
“不一定。”含薰小聲說:“下次要有機會,我跟望梅姐姐說一聲,說不定……”
“哎,可別。”潮生忙說:“青鏡可不是好惹的。”
青鏡是陳妃身邊的大宮女,日日服侍陳妃梳頭,手也巧,嘴也巧。不過她不在陳妃面前,又換了另一張臉孔,尖酸暴躁,煙霞宮裡頭,除了望梅、畫梁幾個大宮女,其他人全受過她的氣。
平時尚且如此,更何況含薰說的這事兒,等於是要搶她飯碗,青鏡要知道了,還有不跳腳的?
含薰笑著說:“說說而已,再說也沒這樣的機會,青鏡看得可嚴了。”
可是機會很快就來了。沒兩天,青鏡夜間受涼,發起熱來,那是肯定不能伺候了。不知含薰和望梅怎麼說的,有個小宮女過來叫潮生過去。
潮生還是第一次進陳妃的內室。陳妃的寢室在西廂,平時在東廂起居。宮女撩起繡帷,潮生放輕步子,走進屋裡頭,只看了一眼,就跪下去行禮。
陳妃聲音柔和,帶著幾分晨起慵懶:“起來吧,聽說你梳頭梳得好,都會梳些什麼髮式?”
潮生定定神,輕聲說:“會的不多,不知娘娘慣梳哪種?”
旁邊望梅很和氣地說:“飛燕,斜雲這些會不會?”
潮生點頭說:“會的,只怕梳的不合娘娘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