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瞅著魯陽鄉侯絲毫沒有帶二人到街上轉轉的意思,趙虞也只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畢竟他們此行是來尋求汝水諸縣幫助的,而不是來遊玩的。
次日,即八月初四,已經在汝陽縣達成目的的眾人,啟程前往其他幾個汝水一帶的縣城,他們的下一站,乃是汝陽東邊的陽人縣。
據劉緈在途中介紹,相比較汝陽縣,陽人縣稍稍遜色一些,但也並非魯陽縣可比,縣城的財力大致抵得上兩個魯陽,因此理所當然被劉緈與魯陽鄉侯列入了尋求幫助的名單內。
陽人縣的縣令叫做鄭州,與北邊的某個大縣城同名,子象是他的表字。
在見到這位鄭縣令後,劉緈道明瞭來意,也向前者解釋了準備在魯陽縣實施“以工代賑”策略,借這招策略緩解難民的問題。
期間,趙虞坐在父親魯陽鄉侯身邊,偷偷打量那位鄭縣令。
倘若說他覺得那位大腹便便的汝陽縣王縣令像一個帶著銅臭味的商人,那麼此刻他眼前的這位鄭縣令,則更像是一位世家出身的貴勳子弟,尤其是對方的眼力與見識,絕非那位王丹王縣令可比。
只見這位鄭縣令在聽完劉緈關於“以工代賑”的講述後,笑著說道:“劉公真是好算計,竊我汝水諸縣之力造福於魯陽,想來這條水渠竣工日後,日後魯陽不可限量……”
儘管劉緈的歲數要比這位鄭縣令大上幾歲,卻也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尷尬地說道:“這哪裡是竊呢?”
“難道不是麼?”鄭縣令笑著說道:“我汝水諸縣出錢糧、出人力,最終一無所獲,而貴縣卻能因禍得福,開掘一條河渠引灌縣內的農田……”
聽到這話,魯陽鄉侯淡淡說道:“其實反過來也可以,倘若陽人縣願意收納流民,我魯陽縣也願意撥出錢財,給予人力,幫助貴縣以工代賑。”
鄭縣令看了一眼魯陽鄉侯,笑著擺擺手說道:“哈哈,算了吧,此事風險太大。……鄉侯莫要在意,在下只是就事論事。”
在雙方一番商議後,陽人縣的這位鄭縣令很爽快就答應了幫助魯陽縣的條件,當然,前提是劉緈所承諾的那樣,不得有難民侵入他陽人縣。
事後,靜女好奇問趙虞道:“少主,為何那位鄭縣令明明已經看出了我魯陽縣的盤算,最後卻仍然答應了劉公與鄉侯提出的要求呢?”
“因為他怕麻煩。”趙虞解釋道。
的確,在汝陽縣也好,此刻在陽人縣也罷,劉緈都曾向這兩地的縣令解釋“以工代賑”的策略,以便讓那兩地縣令得知其撥出錢糧的去向,而這招雖然高明,但在說破後,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魯陽縣能做,汝陽、陽人其實也能做。
但為何陽人縣的縣令鄭州卻絲毫沒有這個意思呢?其原因就在於以工代賑這招策略本身就有著極高的要求,比如物資的統籌、對難民的管束,其中一個環節出現瑕疵,就很有可能引發別的問題。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陽人縣的縣令鄭州絲毫沒有冒險的意思,他寧可出些錢糧、人手,讓魯陽縣替他們去承擔這個風險。
事實上魯陽縣也是如此,要不是境內已經聚攏了太多的難民,其實劉緈與魯陽鄉侯也不想冒險,但沒辦法,以工代賑,是目前魯陽縣唯一的出路。
不過讓趙虞有些不解的是,在這件事當中,這個國家又起到了什麼作用呢?
在前往下一個縣城的途中,趙虞在馬車內忍不住提出了疑問:“劉公,父親,今年難民問題如此嚴峻,朝廷為何不派人賑濟?”
相比較魯陽鄉侯的沉默,劉縣令嘆了口氣說道:“二公子不知,這幾年,我大晉各地皆遇天災,朝廷並非不管,而是管不及。再加上南方的叛亂……”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趙虞,乾笑了兩聲試圖矇混過去。
可惜趙虞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問道:“叛亂?劉公,什麼叛亂?”
話音剛落,就聽魯陽鄉侯不耐煩地輕斥道:“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
“鄉侯。”
見趙虞被其父訓了一句,劉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勸阻道:“鄉侯莫動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轉頭又對趙虞說道:“既然二公子想知道,告知二公子也無妨,不過,希望二公子莫要傳出去。”
趙虞點點頭。
見此,劉公遂捋著鬍鬚低聲說道:“二公子可知我魯陽縣境內那些難民從各地遷徙而來麼?宛城!起因乃是駐軍在宛城、荊水一帶的將軍王尚德在當地徵收了大量的糧草,用於與叛軍作戰,這導致宛城、荊水一帶的諸縣官倉虧空嚴重,再加上近兩年天災這一鬧,才出現了成千上萬的難民北逃。其餘各地,近些年亦紛紛出現叛亂,以至於朝廷多番派軍隊鎮壓,消耗了太多的糧草……天災是其次,兵禍,才是關鍵。”
“哦哦。”
趙虞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旋即轉頭看了一眼父親。
的確,正如父親魯陽鄉侯所言,這的確不是什麼他應當去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