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原本的預測,趙伯虎在沂水建立營寨就需要至少半個月左右,然後還得再打造攻城器械,往少了說,最起碼也得一個月後才能對他下邳發動具有威脅的進攻。
而一個月後,那就差不多到五月下旬了,那時他父親陳太師,還有他的兄弟鄒贊、薛敖、王謖幾人,應該已差不多解決掉了泰山賊,縱使不能將其一網打盡,至少也能讓後者在短時間內喪失威脅性。
介時他父兄幾人率得勝之師揮軍南下,至下邳與他匯合,下邳依然還在他晉軍手中。
考慮到下邳縣對於江東義師的重要性,守住這座城池具有非比尋常的重大意義!
然而誰曾想到,那趙伯虎技高一籌,早在其駐軍淮陵期間,便做好了進攻他下邳的一切準備。
大概是因為更在意這件事,章靖並沒有多過在意‘江東叛軍僱傭民夫助其搬運輜重’這個情報。
時陳玠、夏侯魯二將亦在旁,見章靖聽了斥候的彙報後長吁短嘆,陳玠抱了抱拳,率先開口道:“將軍,倘若斥候所言不虛,趙伯虎於明後幾日,便能對我下邳展開攻勢,今晚可能是我等唯一的機會了……”
“夜襲?”夏侯魯聽出了陳玠的意圖,皺著眉頭說道:“那趙伯虎不至於想不到吧?”
“那怎麼辦?”陳玠亦皺眉道:“難道就乾等叛軍明後兩日帶著那些攻城器械前來攻城麼?不若今晚殺過去,一把火將其燒個精光!”
“我覺得不妥。”夏侯魯搖頭說道:“趙伯虎絕非庸將,他必然猜到我等今晚會去夜襲,肯定會做出防備,甚至設下埋伏,你別忘了,他有五六萬軍隊呢,派兩萬軍卒作為伏兵,就算空等一宿也無太大影響……依我之見,不如先等他攻城,只不過是些攻城車而已,咱們的軍卒應付得了……”
“……然而代價卻是更大的傷亡。”陳玠皺眉說道。
他毫不懷疑,攻城方有或沒有攻城器械,那堪稱是截然不同的兩支軍隊。
“那也比明知對方有防備再去夜襲要好。”夏侯魯正色反駁道。
見兩位將領爭論不休,章靖抬手阻止道:“好了,不要爭論了,我已決定……今晚夜襲叛軍營寨!”
“將軍?”夏侯魯驚愕地看向章靖,想要勸說。
但陳玠卻很贊同,當即抱拳道:“請將軍放心,末將……”
然而章靖下一句話將他給打斷了:“……我親自去!”
親自?
無論是想要勸說的夏侯魯,亦或是正準備請纓的陳玠,他們都愣住了。
說實話,除勇力無雙的薛敖以外,陳門五虎大多不是‘衝鋒陷陣’型別的統帥,但這並不代表陳門五虎就不擅長上陣殺敵,相反,陳門五虎個個都有紮實的武藝——只有某位習劍多年的周將軍稍有遜色。
而拿章靖來說,他的武藝就非常出色,當年在黑虎山時,陳陌與王慶二人都無法對這位將軍造成絲毫傷害,以至於趙虞一度以為章靖的武藝是陳門五虎中的天花板,直到他見到薛敖。
儘管不敵薛敖,甚至曾被前者調侃‘兩個老三綁一塊都不是老子對手’,但不可否認章靖其實勇謀兼備,就拿此刻的下邳來說,就沒有一個人是章靖的敵手。
說到底,章靖之所以‘勇名不顯’,只是因為他很少親自上陣,畢竟他是統帥,一支軍隊哪有讓主帥親自上陣的?
其餘五虎,似鄒贊、韓晫、王謖,無不如此,薛敖才是他們兄弟幾人中的另類。
可如今,章靖居然開口要親自負責夜襲,這就意味著他已經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
而心中的驕傲,迫使他必須親手解除這個危機,而不會因為貪生怕死,假手於人。
這份驕傲,即作為陳門五虎,作為陳太師義子的自尊。
大概是看出章靖已做出決定,陳玠、夏侯魯二將沒有再勸,就連陳玠亦放棄了代替章靖出馬的想法,只是抱拳懇請道:“請允許末將在旁策應。”
章靖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晚飯過後,章靖強迫自己在東城門樓小憩片刻,為今晚夜襲叛軍養足精力。
可惜他此刻滿腹憂慮,哪能輕易入眠?
截止亥時護衛長許負喚醒章靖,章靖也只是閉著雙目躺了兩個時辰而已。
當然,即便只是閉目養神,那也比不休息強,至少章靖的體力是充沛的,只是腦袋隱隱有些發脹——這是盤算過多的症狀。
今夜,江東叛軍並沒有來施行疲兵之計,下邳城內城外靜悄悄的。
章靖一邊喚來陳玠、夏侯魯二將商議今晚的夜襲,一邊等著出城的斥候前來彙報。
彙報什麼?那當然是彙報下邳城外是否有江東叛軍的伏兵。
不多會工夫,便有斥候回城稟報:“一切正常,城並無叛軍埋伏的蹤跡。”
此事已是亥時三刻前後,章靖一聽,便立刻下令開始行動。
他命人開啟北城門,率三千太師軍悄然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