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王祀微微一笑,轉頭看向遠處一座土坡,望向那位他們江東義師的年輕渠帥。
不可否認,昔日江東義師的渠帥趙璋、趙瑜兄弟,皆稱得上有擔當的領袖,但他們新江東義師的這位年輕渠帥,亦分毫不差——甚至於,還要遠遠超過其那兩位伯父。
『令五虎再減一虎……未必不能!』
王祀心下暗暗想道。
不得不說,這既是他作為江東大家族子弟卻毅然投身江東義師、投身那位趙渠帥麾下的原因——他從那位比他年紀還小几歲的渠帥身上,嗅到了某種味道。
令天下變色的味道。
說白了,他從那趙伯虎的身上,看到了王的姿相。
他也堅信,那位年輕的江東義師渠帥,終能擊敗晉國,另立新朝,而介時他們這些人,也理所當然會成為王之下的從龍勳臣,貴不可言。
或許,這也就是江東的鄉紳、家族支援趙伯虎的原因——他們認為這個年輕人有王者之相,可以成就大事!
截止當日黃昏前,這座‘沂水營寨’面朝下邳縣的那堵寨柵全部完工,營外拒馬、鹿角亦堆放了無數,而東、西兩面的寨柵,亦建成了七成左右,只剩下靠近沂水的方向還未竣工——總之就是面朝下邳縣方向呈‘匚’字形。
儘管營寨還未全部落成,但比起昨晚毫無防禦,顯然是要強地太多了。
黃昏後,趙伯虎回到了營寨,與程廙、王祀等將領參觀這座僅修建了一日的營寨。
王祀笑著說道:“那章靖怕是怎麼也不會想到,咱們僅用一日就將營寨建至這種地步……”
眾將哈哈大笑,就連趙伯虎亦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過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嚴肅地告誡眾將:“陳門五虎,非徒有虛名,且不可輕視。……固然我軍今日的行動出乎了那章靖的意料,但他終歸是身經百戰的擅戰之將,他必然會想盡辦法挽回失利。”
聽聞此言,程廙皺眉問道:“渠帥的意思是,那章靖今晚或有可能前來夜襲?”
“十有八九。”
趙伯虎轉頭看了一眼已推至營內的那一輛輛井闌車,淡淡笑道:“我猜,他原以為我軍要花上至少半月時間,才能打造出眼下數量的攻城器械,現如今,他忽然得知我軍已有足夠的攻城器械,你們認為他會坐以待斃麼?”
“那他也太小瞧咱們了吧?”一名看似四十出頭的短鬚將領冷笑著說道:“他以為咱們不會防著他夜襲麼?”
此人叫做孫顒,同樣是趙伯虎麾下的大將。
聽聞此言,趙伯虎微微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前來夜襲,並不代表章靖小看咱們,他只是別無他法罷了。倘若他不能將這些龐然大物燒燬於我軍營寨之內,那麼明後幾日,咱們就要用這些龐然大物去打下邳了……你覺得他有選擇麼?”
“哦。……也對。”
孫顒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正因為沒有選擇……”趙伯虎雙目一凜,沉聲說道:“今晚章靖必來襲營!”
聽到這話,周圍眾將一個個摩拳擦掌,頗顯興奮。
而與此同時,在下邳縣的東城門樓內,章靖正仔細傾聽著斥候的彙報。
“……日間,我等不敢過於靠近叛軍,直到臨近黃昏,日色稍暗,我等才有幾隊人能稍稍靠近叛軍的營寨……據我等所見,叛軍已全部建成了西側的寨柵,拒馬、鹿角、哨塔一應俱全,東、西兩側的寨柵大概完成了七八成之後,只剩下靠近沂水的幾里地……唯獨東面空著……”
『東面?那是沂水方向吧?莫非我想多了?其實那趙伯虎背靠沂水立營,只是為了能減少一個可能受襲的方向?』
章靖皺著眉頭思忖著。
旋即,他問斥候道:“你方才說,你等親眼看到叛軍運來許多木頭的同時,也運來了不少攻城器械?”
“是的!”
“具體有多少?數過麼?”
“據我等所見,不下四十架,具體數量可能還要在這之上……”那名斥候低了低頭,解釋了未能打探清楚的原因:“期間不時有叛軍驅逐我等,故而未能全部打探清楚。”
“唔。”
章靖微微點了點頭,沒有怪罪,再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後,便讓那幾名斥候退下了。
『……失策了啊。』
看著那幾名斥候離去的背影,他微微吐了口氣。
他的失策,在於他過於樂觀地預測了這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