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待趙虞來到了府內的西苑,他便看到陳太師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在屋外練拳。
雖說趙虞也看不懂什麼拳路,但光聽那呼呼的拳風聲,他就知道老太師揮拳的勁道絕對不小,這讓他不禁心生感慨:老太師真不愧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怪物。
這句怪物,可不帶絲毫的侮辱與詆譭,相反是最高的讚譽,前一個被趙虞視為‘怪物’的物件,便是他稱呼為‘薛大哥’的薛敖——在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薛敖,是當之無愧的怪物。
而相比較薛敖,年高八旬依舊有著如此健碩體魄的老太師,那儼然便是怪物中的怪物。
很難想象,曾經正值壯年的老太師,其武力又是強大到何等地步,會不會是令與之為敵的人感到絕望的那種程度。
抱著諸般胡思亂想的念頭,趙虞走上前去,與站在一旁的毛錚小聲打了聲招呼,旋即便站到了後者身邊,一同觀賞著陳太師練拳。
期間,其實陳太師也已注意到了趙虞,甚至還用目光以及微微點頭的舉動與趙虞打招呼,不過卻也沒有開口,直到打完一通拳路。
片刻後,待老太師施展完那一通拳路,收招吐納,毛錚立即將他早已攥在手中的乾布遞了上去。
接過了乾布的陳太師,這才笑著對趙虞說道:“居正,陪老夫耍兩招如何?”
“我?”
趙虞愣了愣,立刻推辭道:“我哪是老大人的對手?”
陳太師聞言故作生氣地說道:“怎麼,見老夫老邁,看不起老夫?”
然而趙虞卻直截了當地說道:“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我不會是老大人您的對手,就莫要自取其辱了。”
這番誠實的話,讓在旁的毛錚忍不住笑出了聲,亦讓老太師無可奈何。
無奈之餘,老太師又即將道:“你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還畏懼一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不成?”
“是。”趙虞很坦率地承認了。
與陳太師切磋?
得了吧,他可沒有這個自信,別看老太師今年都八十歲了,可身姿依舊如蒼松那般穩健,除了髮鬚皆白、臉上佈滿了皺紋,根本看不出來是一位年高八旬的老人。
趙虞不會忘記,老太師擅的武器,是一柄重達幾十斤的長矛,尋常男子連舉起來都略顯吃力。
“哈,老大人您就莫要勉強居正了。”
見趙虞如此直白,在旁的毛錚亦笑了出聲,順便替趙虞解了圍。
看了眼面露笑容的毛錚,趙虞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昨日才得知韓晫兵敗身亡的噩耗,你今日還笑得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趙虞那古怪的眼神,毛錚趁著老太師不注意,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大抵是想要提醒趙虞,莫要提昨日那件事。
趙虞似懂非懂,轉頭朝著老太師笑道:“老大人若是有興致的話,我可以叫牛橫大哥陪老大人練練,牛橫大哥的身子骨比較結實。”
“那個大個子?”
陳太師對於牛橫還是比較有印象的,畢竟牛橫的底子十分不錯,更別說在這段日子裡,二人也沒少拼酒,這一來二去的也逐漸熟絡了。
“那個大個子可惜了。”
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汗水,陳太師一邊惋惜地說道:“倘若老夫能在他年幼時找到他,好好熬練一番,此人或能與仲信不分高下,可惜……耽誤了最好的時候。”
趙虞聞言點了點頭,畢竟他當初在也從薛敖口中聽過類似的評價。
不可否認,單論身體底子,其實牛橫比薛敖還要高出一線,但論武藝,牛橫就不是薛敖的對手了,這就跟牛橫從未贏過陳陌一樣。
練武,也要需要腦子的,而這塊正是牛橫所欠缺的。
三人閒聊了幾句,陳太師便進屋更換衣物去了,趁著這個機會,趙虞轉頭詢問毛錚道:“子正兄,老大人這是……”
“我也不知。”
毛錚目視著不遠處的樓屋,搖搖頭低聲說道:“今日一大早,老大人就起來了,就跟沒事人一樣,在院裡練拳,從始至終也沒提季勇兄的事……我覺得吧,咱們最好也別提。”
“哦……”
趙虞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樓屋,微微點了點頭。
想想也是,陳太師戎馬一生,為晉國出生入死了數十年,又豈會沒見過生離死別?
就算昨日因驟然得知義子韓晫的身亡而破了防,這一宿之後也該緩過勁來了——不管內心深處如何,至少在旁人面前,陳太師必須振作起來,畢竟他可是晉國的‘擎天玉柱’。